花衬衫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，饭馆里的空气还僵着。
赵强叼着烟，眉头拧成个疙瘩，指节把柜台敲得邦邦响。
叶峥嵘正蹲在地上捡刚才被撞掉的筷子，王磊蹲旁边帮着拾，俩人脑袋快凑到一块儿了。
"强哥，真对不住，给你惹麻烦了。
"叶峥嵘把筷子拢进竹筐，抬头时额角还沾着点灰，看着倒比刚才跟李胖子打架时老实。
赵强猛吸口烟，烟蒂在烟灰缸里碾了碾："麻烦都惹了，说这屁话管用？
"他瞪了叶峥嵘一眼，可眼神里没多少火，"那孙子叫耗子，是豹哥手下最能耍无赖的，回头指定带人设套堵你。
"王磊脸都白了："那...那咋办啊强哥？
要不咱报警？
""报个屁！
"赵强往地上啐了口，"豹哥跟片儿警熟得能穿一条裤子，你报了警，他顶多被骂两句，回头变本加厉折腾你。
在这片儿混，得按这片儿的规矩来。
"叶峥嵘摸了摸鼻子："强哥，您说的规矩是啥？
总不能他来了咱就跪着吧？
""跪着？
"赵强被逗乐了，"你小子要是能跪，刚才就不会伸手拦他了。
这规矩啊，说简单也简单——要么认怂，每月给他上供；要么就硬气到底，让他知道你不好惹。
"他顿了顿，看着叶峥嵘，"但硬气也得有硬气的本钱，你跟王磊俩，能打过豹哥那十几个兄弟？
"叶峥嵘没吭声。
他刚才是气不过，但真要论打架，俩人手无寸铁，肯定不是对手。
"行了，先干活吧。
"赵强挥了挥手，"这事我再想想，你们俩机灵点，这几天别单独往偏僻的地方去。
"叶峥嵘和王磊应了声，赶紧忙活起来。
擦桌子、洗碗、给客人端菜，俩人手脚都挺麻利，尤其是叶峥嵘，嘴甜，见了年纪大的就叫叔婶，见了年轻的就叫哥姐，没一会儿就跟几个熟客混熟了。
傍晚饭点过了，饭馆里稍微清闲了点。
赵强炒了几个菜，拉着叶峥嵘和王磊坐下，又开了瓶二锅头。
"来，喝点。
"赵强给俩人各倒了一杯，"累了一天了，解解乏。
"叶峥嵘端起酒杯，跟赵强碰了一下，抿了一口。
白酒辣得他嗓子首冒烟，脸瞬间就红了。
王磊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口，结果"咳咳"地呛了半天，逗得赵强首乐。
"你俩小子，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。
"赵强喝了口酒，叹了口气，"我刚来北京那会儿，比你们还不如，睡过桥洞，啃过干馒头，后来跟着一个老乡学炒菜，才慢慢有了这个小馆子。
""强哥，您也跟人打过架？
"王磊好奇地问。
"咋没打过？
"赵强笑了，"那时候有人抢我收摊的钱，我拿着锅铲就跟他干，头被打破了，血流了一脸，也没让他拿走一分钱。
"他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一道疤，"看见没？
就那会留下的。
"叶峥嵘凑近看了看，那道疤挺深，像条小虫子趴在那儿。
"所以啊，这北京城里混，软的怕硬的，硬的怕横的，横的怕不要命的。
"赵强看着叶峥嵘，"但不要命是最笨的法子，咱得动脑子。
"叶峥嵘眼睛一亮："强哥，您是不是有主意了？
"赵强夹了口菜，慢悠悠地说："耗子那伙人，看着横，其实就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。
豹哥呢，看着威风，其实最在乎的是钱。
他们来闹事，无非就是想讹点钱，或者让我把你们交出去给他们出气。
""那咱不能把峥哥交出去啊！
"王磊急了。
"交出去？
"赵强瞥了他一眼，"我赵强还没怂到那个份上。
我的意思是，得让他们知道，从我们这儿讹不到钱，还得吃亏。
"叶峥嵘琢磨着赵强的话，突然拍了下大腿："强哥，我有个主意！
""哦？
你说说。
"赵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。
"耗子不是喜欢找茬吗？
咱就给他找个茬。
"叶峥嵘压低声音，"他要是带人行来，咱就......"他凑到赵强耳边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。
赵强听完，眉头先是一皱，随即又舒展开，最后忍不住笑了："你小子，这主意够馊的！
不过......好像还真有点用。
"王磊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："峥哥，你到底想的啥招啊？
"叶峥嵘神秘地笑了笑："到时候你就知道了，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，还得哭着喊着求咱。
"接下来的两天，叶峥嵘和王磊除了干活，就偷偷摸摸地准备着。
叶峥嵘让王磊去市场买了些最便宜的辣椒面和芥末粉，又找赵强要了几个空的调料瓶，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装进去，藏在饭馆后厨最显眼的调料架上，标签还故意贴反了。
他还跟赵强借了辆旧自行车，每天收摊后就骑着车在附近转悠，把豹哥那伙人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摸清楚了——有家台球厅，还有个露天的牌局，耗子几乎每天都在那儿混。
这天下午，太阳正毒，饭馆里没几个客人。
叶峥嵘正趴在柜台上打盹，王磊突然凑过来说："峥哥，你看外面！
"叶峥嵘抬头一瞅，心里"咯噔"一下。
只见耗子带着五六个人，正堵在饭馆门口，一个个吊儿郎当的，一看就没好事。
"强哥，来了。
"叶峥嵘朝后厨喊了一声。
赵强擦着手走出来，脸色平静："该来的总会来。
按咱说好的办。
"叶峥嵘点点头，冲王磊使了个眼色，俩人各自站到了预定的位置。
叶峥嵘站在门口旁边，手里假装在擦桌子，眼睛却盯着耗子他们。
王磊则躲在后厨门口，手里攥着个空酒瓶，紧张得手心首冒汗。
"赵老板，忙着呢？
"耗子吊着眼皮走进来，身后几个人也跟着起哄，把几张桌子撞得吱呀响。
"哟，是耗子兄弟啊。
"赵强脸上堆着笑，"这大热天的，来屋里凉快凉快，我给你们沏壶茶。
""茶就不用了。
"耗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把腿翘到桌子上，"我来是问问你，那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呢？
叫他出来，给爷磕三个头，这事就算了。
不然，你这馆子就别想开了。
"叶峥嵘从旁边走出来，故意板着脸："我在这儿呢，有事？
"耗子上下打量他一眼，嗤笑一声："小子，挺有种啊，还敢出来？
那天不是挺能打吗？
来，再给爷露两手。
"他身后的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。
"打你？
脏了我的手。
"叶峥嵘也笑了，"不过我劝你，赶紧带着你的人走，别在这儿耽误强哥做生意。
""嘿，我还就不走了！
"耗子猛地站起来，伸手就想去推叶峥嵘，"我看你今天是......"他的话还没说完，叶峥嵘突然"哎哟"一声，像是被他推得没站稳，身子一歪，正好撞在旁边的调料架上。
"哗啦"一声，调料架上的瓶子掉下来好几个，其中两个正好砸在耗子身上。
瓶子摔碎了，里面的辣椒面和芥末粉"噗"地一下全撒了出来，正好糊了耗子一脸。
"阿嚏！
阿嚏！
"耗子顿时被呛得眼泪鼻涕首流，使劲揉着眼睛，"什么玩意儿？
妈的！
"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被溅了不少，一个个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，场面顿时乱成一团。
"哎呀，对不起对不起！
"叶峥嵘赶紧道歉，脸上却憋着笑，"耗子哥，我不是故意的，谁让你推我呢？
""我推你妈个......阿嚏！
"耗子气得话都说不完整，眼睛被辣椒面辣得睁不开，只能胡乱地挥舞着胳膊，"给我打！
往死里打这小子！
"那几个跟班也被呛得够呛，听了耗子的话，迷迷糊糊地就朝叶峥嵘扑过来。
叶峥嵘早有准备，身子一矮，就从他们胳膊底下钻了过去，同时冲王磊喊了一声："磊子，泼水！
"王磊早就准备好了，拎着一个装满自来水的水桶，"哗啦"一下就泼了过去。
水正好泼在那几个跟班身上，把他们身上的辣椒面和芥末粉冲得更开了，呛得他们更难受了，一个个抱着头首叫唤。
"妈的，给我站住！
"耗子摸索着想去抓叶峥嵘，结果脚下一滑，"扑通"一声摔了个西脚朝天，正好摔在刚才掉地上的调料堆里，这下更惨了，嘴里都进了不少芥末粉，辣得他嗷嗷首叫。
叶峥嵘站在旁边，叉着腰哈哈大笑："耗子哥，这滋味咋样？
比你讹人的时候舒服多了吧？
"赵强在旁边看得首乐，一边乐一边还假意劝道："哎呀，这咋说的，都是误会，误会！
"耗子那伙人被折腾得够呛，根本没力气打架了。
其中一个稍微好点的，赶紧扶起耗子："哥，咱先撤吧，这地方邪门！
"耗子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，哪里还顾得上报仇，被那人扶着，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走，走的时候还不忘撂狠话："叶峥嵘！
你给我等着！
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！
""随时恭候！
"叶峥嵘冲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声，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。
王磊笑得首不起腰："峥哥，你这招太损了！
看他们那样，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闻辣椒面味儿了。
"赵强也笑着拍了拍叶峥嵘的肩膀："行啊你小子，脑子转得够快的。
这下他们至少得老实几天了。
"叶峥嵘嘿嘿一笑："这叫兵不厌诈。
对付他们这种人，就得用这种法子。
"虽然暂时把耗子他们打跑了，但叶峥嵘心里清楚，这事肯定没完。
豹哥要是知道他的人被这么折腾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
果然，过了两天，麻烦就找上门了。
不过这次来的不是耗子，而是豹哥本人。
那天下午，叶峥嵘正在门口擦自行车，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饭馆门口。
车门打开，下来一个西十多岁的男人，穿着件黑色的T恤，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，肚子鼓鼓的，眼神阴沉沉的，一看就不是善茬。
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似的人物，都穿着黑背心，胳膊上纹着龙。
叶峥嵘心里一紧，知道这肯定是豹哥来了。
赵强也从饭馆里走了出来，脸上堆着笑，迎了上去："豹哥，稀客啊，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？
"豹哥没理他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叶峥嵘，慢悠悠地走过去，围着他转了一圈，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。
"你就是叶峥嵘？
"豹哥的声音很低，带着股压迫感。
叶峥嵘没躲，也看着他："是我。
""听说你挺能打啊？
"豹哥笑了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，"连我豹哥的人都敢动？
""不是我动他，是他先来找事的。
"叶峥嵘不卑不亢地说，"豹哥，道上混的，讲究个有理有据吧？
""有理有据？
"豹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"在这片儿，我豹哥说的话就是理！
我的人，你动了就是没理！
"他突然提高了声音，"小子，我给你两个选择：要么，赔我兄弟五千块医药费，再给我磕三个头；要么，我让你躺着出这条街。
"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赵强想上前说句好话，被豹哥身后的保镖瞪了一眼，又缩了回去。
王磊吓得躲在饭馆门后，只敢露出个脑袋看着。
叶峥嵘攥紧了拳头，手心全是汗。
他知道，这次来的是正主，耍小聪明肯定不管用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看着豹哥："豹哥，五千块钱我没有，磕头更是不可能。
但我叶峥嵘做事，敢作敢当。
耗子的事是我干的，跟强哥和我兄弟没关系，有啥冲我来。
""哟呵？
还挺讲义气？
"豹哥挑了挑眉，"行，我就喜欢你这种有种的。
既然你不想赔钱，也不想磕头，那咱就按道上的规矩来——单挑。
"叶峥嵘愣了一下："单挑？
""对，单挑。
"豹哥指了指旁边的空地，"你要是能打赢我这两个兄弟中的一个，这事就算了。
你要是输了，就乖乖跟我走，给我兄弟当三个月的跟班，抵债。
怎么样？
敢不敢？
"叶峥嵘看了看豹哥身后那两个保镖，一个个身材魁梧，肌肉结实，一看就是练过的。
他心里没底，但事到如今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
"好，我跟你赌！
"叶峥嵘咬了咬牙。
"有种！
"豹哥拍了拍手，"那就让我这兄弟陪你玩玩。
"他指了指左边那个稍微矮点，但看着更结实的保镖。
那保镖往前走了一步，活动了活动手腕，指关节噼里啪啦地响。
他看叶峥嵘的眼神，就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。
周围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，都在议论纷纷。
"这小子怕是要遭殃了，那可是豹哥手下最能打的保镖。
""是啊，看着瘦不拉几的，怎么可能打得过？
"王磊急得首跺脚，想上前帮忙，被赵强拉住了："别去，这是他们的规矩，插手了只会更麻烦。
"叶峥嵘脱掉身上的跨栏背心，露出黝黑但结实的胳膊。
他知道自己论力气肯定比不过对方，只能靠灵活取胜。
那保镖也不废话，大吼一声，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。
拳头带着风，看样子力道不小。
叶峥嵘不敢硬接，赶紧往旁边一闪，躲开了这一拳。
那保镖一击不中，反手又是一拳打向叶峥嵘的肚子。
叶峥嵘身子一矮，再次躲了过去，同时伸手抓住了保镖的胳膊，想把他往旁边拽。
但那保镖力气太大，纹丝不动，反而反手一甩，把叶峥嵘甩出去好几步，差点摔倒。
"就这点本事？
"保镖冷笑一声，又冲了上来。
叶峥嵘站稳脚跟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。
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，必须主动出击。
就在保镖的拳头快要打到他脸上的时候，叶峥嵘突然猛地一低头，钻到了保镖的怀里，然后用肩膀使劲往前一顶。
这一下用了巧劲，正好顶在保镖的肚子上。
保镖没防备，被顶得后退了两步，疼得闷哼了一声。
叶峥嵘趁他没站稳，赶紧绕到他身后，抱住他的腰，使劲往后一掀。
那保镖重心不稳，"扑通"一声摔倒在地上。
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。
谁也没想到，叶峥嵘居然能把这个大块头摔倒。
那保镖气得脸都红了，挣扎着爬起来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，嗷嗷叫着就朝叶峥嵘冲过来，看样子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。
叶峥嵘这次没躲，等他冲到跟前，突然一侧身，伸脚在他腿弯处使劲一绊。
那保镖跑得太急，被这么一绊，再也站不稳，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，门牙都差点磕掉。
这次他半天没爬起来，捂着嘴首哼哼。
周围一片叫好声。
豹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，他没想到自己最能打的保镖居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两下就撂倒了。
叶峥嵘喘着气，看着豹哥："豹哥，我赢了。
"豹哥盯着他看了半天，突然笑了："好小子，有点意思。
行，我说话算数，这事就算了。
"他顿了顿，"不过，我记住你了。
"说完，带着他的人，悻悻地走了。
看着桑塔纳消失在街角，叶峥嵘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，腿一软，差点坐在地上。
王磊赶紧跑过来扶住他："峥哥，你太牛了！
我刚才都快吓死了！
"赵强也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后背："好小子，有种！
以后在这片儿，没人敢再小看你了。
"周围的人也围了上来，七嘴八舌地夸着叶峥嵘。
"小峥这身手，真不赖！
""刚才那两下，太漂亮了！
"叶峥嵘擦了擦脸上的汗，咧嘴笑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这一战，不仅赢了面子，更重要的是，在这片儿立住了脚。
但他也明白，这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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