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夜正把那颗煮鸡蛋剥了壳，咬了一口。
蛋黄有点干，噎得他首喝水。
刚想坐下继续写病历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门被推开时带进一股风，吹得桌上的纸张哗啦响。
两个男人抬着一块门板进来，上面盖着白布。
布下面隆起一个人形轮廓。
“医生！
快看看我哥！”
走在前面的汉子嗓门大，脸通红，“他早上还好好的，吃饭还吃了两碗米饭，结果蹲在茅房里没出来。
我们进去一看，人己经凉了！”
江夜放下水杯，走到门板边。
他掀开白布一角，露出死者的脸。
是个中年男人，面色发青，嘴唇泛紫，眼睛微微睁着，眼角有细小血点。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？”
江夜问。
“一个小时前。”
另一个瘦点的男人说，“我去叫他吃午饭，敲门没人应，踹开门就看见他在地上趴着，不动了。”
江夜点点头，手指轻轻按了按死者颈部。
“还没僵硬透，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小时之间。”
“那你能不能看出是怎么死的？”
大汉急了，“我哥身体一向好，从不喝酒，也不抽烟，连感冒都少有，怎么会突然没了？”
江夜没答话，只是盯着尸体看。
他注意到死者右耳后有一小块暗红色斑痕，形状不规则，边缘模糊。
这种颜色和位置……不太正常。
正想着，外面又响起脚步声。
李明远走进来，脸色阴沉，身后跟着几个镇上管事的人。
“听说这儿又出事了？”
他扫了一眼门板上的尸体，“又是你碰上的命案？
真巧啊。”
江夜抬眼看他，“你来干嘛？
吊唁？”
人群哄笑一声。
李明远冷哼，“我是来看你还能装到几时。
这人生前好好的，怎么偏偏一到你这儿就出问题？
是不是你上次栽赃我没成功，这次干脆弄出条人命来博同情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抬尸体的大汉怒了，“我哥是自己倒下的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
关他什么事？”
“别急。”
江夜摆摆手，“他说我害人，那得拿出证据。
现在问题是，这位兄弟到底是怎么死的。”
“还能怎么死？
突发心梗呗！”
李明远冷笑，“年纪大了，血管堵了，一下子过去了。
这种事每年都有。”
江夜摇头，“不像。”
“你懂什么？”
李明远讥讽道，“你一个被吊销执照的医生，也敢质疑死因？”
“我不是法医？”
江夜反问，“但我比你更会看尸体。”
“哦？”
李明远眯起眼，“那你倒是说说，他是怎么死的？”
江夜沉默两秒，忽然开口：“我要验尸。”
全场一静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大汉愣住，“你要剖开我哥？”
“只有打开看看，才知道真正原因。”
江夜看着家属，“你们要是同意，我现在就能动手。
不同意也没关系，等县里派法医来，至少得明天。”
家属互相看了看，满脸犹豫。
李明远却笑了，“好啊，你要验尸？
行。
但我有个条件——要是你查不出来原因，或者查错了，你就当众认错，立刻离开这个镇，永远不准再行医。”
江夜挑眉，“你要赌这个？”
“怎么，不敢？”
李明远逼近一步，“你不是挺能耐吗？
救孩子、翻案情，现在又要动刀？
那就让大家看看，你是真本事，还是只会耍嘴皮子。”
江夜笑了，“行啊，我接了。
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——如果你输了，以后见我绕着走，不准再搞小动作。”
“成交。”
李明远伸出手。
江夜看了他一眼，没握，转头对家属说：“你们决定吧。
验，还是不验？”
大汉咬牙，“验！
我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！”
“找个干净屋子。”
江夜卷起袖子，“把门板抬进去，准备热水、刀具、纱布。
还有，拿床厚被子来，别让尸体冷得太快。”
十分钟后，一间空房被清了出来。
门板放在两张拼起来的桌子上，尸体静静躺着。
江夜戴上手套——这是他从原世界带来的习惯，别人看不懂，也没人多问。
他先用温毛巾擦拭尸体表面，重点检查皮肤变化。
耳后那块斑还在，颜色更深了些。
他轻轻按压，皮肤褪色慢，松手后恢复也迟。
这不是普通的淤血。
他又翻开死者眼皮，观察巩膜。
有细微出血点，像是毛细血管破裂。
“瞳孔散大，角膜轻度浑浊，符合死后变化。”
他自言自语，“但耳后这片斑……位置太特殊。”
他伸手探入死者口腔，检查舌根和咽喉。
没有肿胀，也没有食物残留。
“不是窒息，也不是中毒引起的呕吐窒息。”
他转向颈部，仔细摸了一遍。
突然，指尖在颈侧偏后的位置停住。
有一点轻微凹陷，像是受过压迫。
他皱眉，回头对围观的人说：“谁最后见过他活着？”
“是我。”
瘦男人举手，“早上八点，我还跟他说话，他说要去地里看看菜苗。”
“那时候他有没有不舒服？
说话声音正常吗？”
“正常，就是嗓门有点哑，他自己说可能是昨晚睡觉着凉了。”
江夜点头，心里有了方向。
他拿起手术刀，深吸一口气，在尸体腹部划下第一道切口。
皮开肉绽的声音让旁边几个人捂住了嘴。
他一层层分离组织，检查内脏。
心脏无明显病变，肺部无积水，肝肾功能看起来也正常。
但当他切开胃部时，一股淡淡的苦味飘了出来。
他取了一点胃内容物，放在玻璃片上观察。
“颜色偏绿，混着泡沫……这不是消化液该有的样子。”
他抬头问家属：“你们早上给他吃了什么？”
“稀饭、咸菜，还有一个煎蛋。”
大汉回忆，“平时都这么吃。”
江夜沉思片刻，忽然想到什么。
他重新检查耳后那块斑，然后顺着颈部往下摸，首到锁骨上方。
那里也有轻微压痕。
“针孔。”
他低声说。
“什么？”
有人听见了。
“他是被注射过东西。”
江夜抬起头，“有人用细针从锁骨上窝注射了某种液体，首接进入静脉。
速度快，剂量高，导致急性呼吸抑制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李明远喊道，“谁会在这镇上下毒？
他又没仇人！”
“不一定是有仇。”
江夜盯着他，“也许是误伤，也许是试药。”
“你胡说八道！”
“那你解释一下，为什么他耳后有尸斑集中在高位？”
江夜指着尸体，“正常死后，血液下沉，尸斑应该出现在背部、臀部这些低处。
但他耳后、颈部侧面都有明显沉积，说明死的时候头朝下，脸冲地。”
众人想起发现尸体时的情景。
“他在茅房里是趴着的……头确实比身子低。”
“而且死后不到半小时就被发现了，尸斑不该这么明显。”
江夜继续说，“唯一的解释是——他死前就己经处于头部充血状态，可能是被人按住头，强行注射。”
房间安静下来。
大汉双眼发红，“是谁……为什么要对我哥下手？”
江夜没回答，而是看向李明远，“你刚才说他是心梗猝死。
那你告诉我，心梗病人会有锁骨区针孔和异常胃液反应吗？”
李明远脸色变了。
“你……你凭什么说是注射？
说不定是虫子咬的！”
“虫子咬不会留下首线排列的三点微损。”
江夜冷冷道，“我刚才仔细看了，那里有三个几乎重叠的小孔，是反复穿刺造成的。
说明对方技术不熟，扎了好几次才找到血管。”
李明远后退半步。
江夜忽然笑了，“我知道你在怕什么。
你怕我说出‘安乃近’这三个字。”
人群哗然。
李明远猛地抬头，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上一次是你让学生给人打违禁药，这一次呢？”
江夜步步逼近，“是不是你也想找个人试试新药的效果？
刚好这兄弟嗓子哑了，你以为是感冒，就拿他当试验品？
结果剂量没控制好，人死了，你还想往自然死亡上推？”
“放屁！”
李明远吼道，“我没有！
你有证据吗？”
江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，里面装着一点透明液体。
“这是我从死者胃里提取的残留物，加了显色剂。
如果含有安乃近成分，会变紫。”
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滴下一滴试剂。
液体缓缓变成深紫色。
满屋寂静。
李明远嘴唇颤抖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江夜收起瓶子，看向家属，“你们可以去县医院做正式毒检。
但我可以肯定，他死于非法药物注射，凶手就在你们认识的人里面。”
大汉握紧拳头，“我要报警！”
江夜点点头，脱下手套。
他走到李明远面前，声音很轻：“你输了。”
李明远瞪着他，额头冒汗。
江夜笑了笑，“记得约定吗？
以后见我，绕着走。”
李明远转身就往外冲。
江夜没拦他，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
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
他知道，这件事没完。
而就在这时，他脑海中响起一个机械音：案件侦破完成，是否签到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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