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快步走到书桌前，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报纸碎片小心翼翼地摊平。
油墨和纸张混合着地铁里那股特有的铁锈与消毒水味。
“年轻程序员于地铁首班车跳轨自杀，疑似因为长期遭受职场霸凌与项目成果被剽窃”他轻声念出标题。
报道提及了程序员的名字“张弛”和所在公司“星耀科技”，但关于霸凌和剽窃的具体细节语焉不详，只说是据知情人士透露。
报道旁边那张证件照上的年轻人，眼神黯淡，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种被生活压垮的疲惫。
“星耀科技吗？”
林墨默念着这个名字，迅速打开电脑搜索。
这是一家近年来在人工智能领域声名鹊起的新兴公司，以高强度工作和丰厚的回报著称，是不少程序员挤破头想进去的地方。
突然他的手机响起，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，内容简洁而充满诱惑。
“新人，表现不错。
想活得更久，想知道更多，明天下午三点，我在遗忘角落咖啡馆等你。”
这让林墨的神经瞬间紧绷，小心翼翼的环顾西周，对方知道他通过了副本，并且评价他“表现不错”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
对方在现实世界中监控他？
还是通过“深渊印记”获取的信息？
这个人是谁？
资深者？
官方人员？
还是别的什么存在？
去，还是不去？
风险显而易见。
对方身份不明，意图不明，遗忘角落咖啡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。
但不去，就意味着他将继续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，对这个即将吞噬他的世界一无所知。
下一次己经给出了具体时间，他不能指望每次都指望运气。
他需要信息，需要了解这个“游戏”的规则，需要知道“积分”有什么用，需要明白如何在这个噩梦般的生态中生存下去。
好奇心、求生欲，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未曾熄灭的、追寻真相的本能，最终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。
必须去。
林墨做出决定，这是他了解真长的一次机会。
并且他并不相信，他一个刚开始接触这种情况的人，值得别人费尽心思的做一个陷阱。
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，林墨站在了遗忘角落咖啡馆门口。
这家咖啡馆坐落在一个相对僻静的旧街区拐角，门面不大，装修是复古的暗色调，木质招牌上的字迹有些斑驳，看起来生意清淡。
他推门而入，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咖啡馆内部光线偏暗，播放着慵懒的爵士乐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。
只有寥寥两三桌客人。
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。
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；角落里一个戴着耳机看书的年轻人；吧台后面，一个系着围裙、表情淡漠的年轻女孩正在擦拭杯子。
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最里面一个靠墙的卡座。
那里坐着一个女人。
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，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，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。
她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，正低头看着手机，侧脸线条清晰而冷静。
似乎感应到林墨的注视，她抬起头，目光精准地投向门口的林墨。
她的眼神很特别，不是好奇，也不是欢迎，而是一种纯粹的、冷静的审视。
她对着林墨，微微点了点头。
林墨深吸一口气，走了过去。
他在女人对面的位置坐下，服务生很快过来，他点了一杯美式。
“林墨？”
女人开口，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，平静无波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感。
“是我。”
林墨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，这己经不重要。
“那条信息是你发的？”
“苏婉。”
她报上自己的名字，算是承认了。
她放下手机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，姿态放松却透着一种无形的掌控感。
“恭喜你，活着完成了新手副本，还拿到了B级评价。
在新人里，算不错了。”
“‘深渊印记’，‘积分’，‘评价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林墨没有寒暄，首接切入核心。
苏婉端起拿铁，轻轻啜了一口，动作优雅。
“如你所见，一个筛选机制，一个屠宰场或者是一个养蛊房，随你怎么理解。
我们称之为‘深渊系统’。
它随机挑选倒霉蛋，投入基于现实恐惧和罪孽构建的副本。
通关，获得积分，活下去。
失败，成为副本的一部分，或者彻底消失。”
“筛选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苏婉回答得很干脆，“没人知道最终答案。
我们只知道，它存在，并且无法抗拒。”
林墨盯着她：“你们？
‘你们’是谁？”
“一群不想死得太早，也不想变成怪物的倒霉蛋。”
苏婉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，但转瞬即逝，“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苦苦挣扎的组织，我们自称‘观测所’。
共享一些基础情报，偶尔在副本里碰上了，也可以合作。”
“我们专注于观察、记录、分析副本的规律和与现实世界的关联。
我们相信，理解它，是战胜它的第一步。”
苏婉解释道，“当然，组织里也有其他派系的人，比如信奉弱肉强食，以掠夺新人和弱小者为生的‘收割者’；也有试图用科技或暴力手段掌控‘深渊’的疯子。”
“收割者”林墨想起了副本里那个消失的女孩，心中凛然。
“你的新手副本，‘亡者地铁站’，原型就是一年前程序员张弛自杀的案子。”
苏婉的话题回到了林墨身上，“你找到了关于他冤屈的线索，所以拿到了额外的‘线索积分’。
这很好，说明你有脑子，不只是会逃命。”
服务生送来了林墨的美式。
浓郁的苦涩香气弥漫开来。
“积分有什么用？
那个印记呢？”
林墨问。
“积分是‘深渊’里的硬通货。”
苏婉说，“可以在两次副本的间歇期，通过印记连接到一个临时空间，兑换一些东西。
比如，暂时强化身体素质的‘临时增益’、一次性的保命道具、或者是关于下一个副本的模糊提示。
当然，价格昂贵。”
她抬起自己的左手，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同样的眼睛印记，但她的印记颜色似乎比林墨的更深一些，边缘还多了几道细微的、如同电路般的银色纹路。
“印记等级会随着通关次数和评价提升。
高等级印记，据说能获得更多权限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被征召的副本类型。
当然，也意味着你会被投入更危险的副本。”
短短的几句话将林墨的三观重塑。
“现实世界呢？
副本会影响到现实吗？”
他想起了那张报纸碎片，以及城南小学的失踪案。
苏婉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，变得更加凝重。
“这就是观测所重点关注的问题。
‘侵蚀’，己经开始了。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，压低声音：“你经历的那个地铁站，在现实中，安宁路站最近一个月，己经发生了三起乘客莫名昏厥，醒来后精神恍惚。
而张弛生前所在的星耀科技，最近也有两名核心高管因突发精神疾病入院。”
林墨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副本中的诡异，正在悄然渗透进现实！
“那城南废弃小学的失踪案岂不是也我们也在关注。”
还没等林墨说完苏婉就打断了他，“那里有微弱的侵蚀波动，但还不明显。
那个副本可能尚未完全激活，或者难度极高还没等到适合它的人。
我建议你为了自身安全，还是不要靠近那里。”
她看了一眼林墨手腕上新鲜的印记：“你的下一次征召很快会来。
在这之前，尽量提升自己。
你的80积分，可以兑换一个‘临时的基础体能强化’，或者一次‘模糊的线索查询’。
我建议选前者，活下去才是根本。”
她说完，拿起手机操作了一下。
“我的联系方式己经发到你手机上了。
有紧急情况，或者下次进入副本前，可以联系我。
当然，情报不是免费的，需要你用积分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信息来换。”
林墨看了一眼手机，果然收到了一条新的联系人信息，只有苏婉两个字和一个号码。
“为什么帮我？”
林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。
苏婉拿起自己的包，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。
“因为合格的新人不多。
我们需要能够独立思考的有潜力的队友，并且多一个队友，总比多一个变成怪物的敌人要好。”
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记住，在深渊里，信任是奢侈品，但完全孤立无援，死得更快。”
说完，她不再停留，转身离开了咖啡馆，背影干脆利落。
林墨独自坐在卡座里，指尖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。
苏婉的话信息量巨大，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这个黑暗新世界的大门。
观测所、收割者、侵蚀每一个概念都沉重无比。
他抬起左手，看着那枚诡异的“深渊印记”。
他拿出钱包，准备结账。
吧台后的女孩却对他摇了摇头：“刚才那位苏小姐己经结过了。”
林墨一愣，点了点头，收起钱包走出咖啡馆。
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，车水马龙，人声鼎沸，一切都充满了现实的烟火气。
但他知道，在这片繁华之下，另一个世界的阴影正在悄然侵蚀。
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张报纸碎片。
接下来，他要去会一会那个星耀科技，以及查清楚张弛死亡的真相。
或许，这会成为自己下一次的“生存”的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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