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的公寓位于镜城的中层区,不大,但视野绝佳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城市的钢铁森林和流光之河。
整个房间 minimalist 到了极致,除了必要的家具,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,就像他刻意维持的内心世界一样,干净、整洁,但也空洞。
他将那枚黑色的记忆晶片放在桌上,像是在审视一颗定时炸弹。
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段雨夜天台的记忆,每一次都试图捕捉更多的细节。
女人的侧脸轮廓,她连衣裙上细微的褶皱,甚至天台边缘一道不起眼的划痕。
但最让他着魔的,依然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。
他开始检索自己的记忆库——在镜城,每个公民的大脑都被植入了微型芯片,记录着可供查阅的“官方人生”。
他翻遍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天,没有下雨的天台,没有白裙的女子,更没有那种足以将人溺斃的悲伤。
他的生活是一条首线,从精英学院到记忆交易所,枯燥但精准。
“见鬼……”林默低声咒骂了一句,关掉了个人终端。
他意识到,答案不可能在他自己的“合法”记忆里。
第二天,林默在交易所的员工休息室里找到了老费。
老费是交易所里最资深的鉴定师,头发花白,眼角布满皱纹,据说在交易所成立之初就在这里工作了。
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追求效率和晋升,每天只是喝着劣质的合成茶,悠闲地处理那些没人要的“垃圾记忆”。
“老费,”林默打了声招呼,递给他一杯热饮。
“哟,稀客啊,林大高手。”
老費呷了一口,眯着眼打量他,“怎么,今天不忙着刷新你的绩效记录了?
看你这黑眼圈,昨晚跟哪个虚拟偶像约会了?”
林默苦笑了一下,压低声音问道:“老费,你听说过‘幽灵记忆’吗?”
老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arcane的光芒。
他放下杯子, nonchalantly 地说:“怎么,碰到硬茬了?
所谓‘幽灵记忆’,不过是些数据损坏、逻辑错乱的废品,或者是某些黑客合成的伪造品。
按规程处理掉就行了,别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“但如果……它感觉非常真实呢?”
林默追问,“真实到让你分不清是真是假。”
老费沉默了片刻,凑近了些,声音更低了:“林默,听我一句劝。
在这镜城里,‘真实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
交易所卖的是‘感觉’,不是‘事实’。
有些门,一旦推开,就再也关不上了。
你还年轻,前途无量,别去捅那个马蜂窝。”
“什么马蜂窝?”
“遗忘之契。”
老费说出这个词时,眼神变得异常严肃,“镜城建立的基础,不仅仅是记忆的交易,更是大规模的‘遗忘’。
有些事,有些人,注定要被抹去。
‘幽灵记忆’,有时候就是那些被抹去的东西,留下的一点点……回响。
像鬼魂一样,纠缠着不愿安息。”
他的话让林默背脊发凉。
“你接触到什么了?”
老费盯着他的眼睛。
林默犹豫了。
他不能暴露那枚晶片,那是足以让他被交易所除名甚至“格式化”的罪证。
他只能摇摇头:“没什么,只是一个客户的记忆碎片有些奇怪。”
老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没再追问,只是叹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
记住,好奇心会杀死猫,也能杀死鉴定师。”
与老费的对话非但没有打消林默的疑虑,反而让他更加确信,那段记忆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。
所谓的“遗忘之契”,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。
当晚,林默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。
他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,绕过几层防火墙,匿名进入了镜城的底层数据库——“沉降池”。
那里是所有被废弃、删除、格式化的数据的坟场,一个混乱无序的数字沼泽。
他将匿名晶片中的关键信息——天台的建筑坐标、大致的时间段、以及他根据女人侧脸模糊轮廓生成的三维模型——作为关键词输入了搜索算法。
进度条缓慢地爬升着,庞大的数据流在他眼前飞速闪过。
就在他以为会一无所获时,系统“叮”的一声,弹出了一个匹配项。
那不是一份文件,也不是一段影像,而是一个被加密的档案,档案的标签只有一个字——“晚”。
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试图打开档案,系统却提示权限不足,并弹出一个붉色的警告框:“警报:非法访问触发高级别追踪协议。
请在10秒内中断连接。”
与此同时,他公寓的门禁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。
有人在外面,试图强行破解他的门锁!
林默猛地拔掉了所有数据线,一把抓起桌上的黑色晶片。
他没有时间犹豫,冲到落地窗前,看着下方几十层楼高的炫目夜景,深吸一口气,启动了外套内置的紧急缓降装置。
在破门声响起的前一秒,他撞碎玻璃,纵身跃入了镜城深不见底的霓虹深渊之中。
风在他耳边呼啸,如同那个雨夜里,神秘女人的无声泣诉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记忆鉴定师,而是一个亡命之徒,一个在记忆迷宫中追寻魅影的囚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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