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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情小说连载
“汤隐梦呓”的倾心著作,柳卿卿苏晚萤是小说中的主角,内容概括:男女重点人物分别是苏晚萤,柳卿卿的大女主,爽文,逆袭小说《开局绿茶抢我夫君,害我流放,我真心谢她!》,由实力作家“汤隐梦呓”创作,故事情节紧凑,引人入胜,本站无广告干扰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28032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11-09 22:52:39。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sjyso.com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开局绿茶抢我夫君,害我流放,我真心谢她!
主角:柳卿卿,苏晚萤 更新:2025-11-10 02:05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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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她最爱的人大喜的日子。“砰……砰……砰……”喜庆的鼓乐声,
像一把钝刀子在割肉。一下,一下,隔着三尺厚的石墙和漫天风雪,沉闷地,
固执地钻进镇北公爵府的地牢。苏晚萤蜷缩在最角落那堆已经发黑的湿稻草里,
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,发出“咯咯”的轻响。冷。是那种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
浸泡在腊月冰水里的冷。每一次收缩,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绝望。今天,是她的表妹柳卿卿,
与三皇子赵禹定亲的大喜日子。赵禹,她的至爱。满府红绸,宾客盈门。而她,
镇北公府唯一的嫡女,却因为“嫉妒”与“下毒”的罪名,被她的亲生父亲苏威,
在这大喜的日子里,亲手扔进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。她甚至没有哭。她只是想不明白。
那包被搜出来的砒霜,明明是她从柳卿卿的枕头下翻出来的。可父亲看也没看那证据,
甚至没听她辩解一个字,只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,震得她耳膜嗡鸣。
父亲吼的是:“你为什么不知悔改!她是你妹妹!”三皇子赵禹,他来看过她一次。
隔着冰冷的牢门,他昔日温情脉脉的目光,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失望和冰冷:“晚萤,
你太让我失望了。卿卿那么善良,你怎能如此歹毒。”善良?苏晚萤低低地笑了一声,
喉咙里泛起一股甜腥的铁锈味。“卿卿,你赢了。”她对着墙角那片不断扩大的青黑色霉斑,
喃喃自语。她认输了。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场喜宴的鼓乐声中,慢慢冻死,
烂在这里时——“吱嘎——”地牢的铁门被推开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。
寒风裹着雪沫子灌了进来,像针一样扎在她脸上。一个高大但佝偻的身影,
几乎是贴着地闪了进来,迅速合上了门。是孙伯。那个看守地牢的老兵,
也是当年跟着祖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亲卫。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劣酒气味,
混杂着铁甲常年不散的冰冷气息。“小姐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磨损的破风箱,
“外面……都喝高了。公爵爷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探视。但老奴,只听老爵爷的。
”苏晚萤麻木地抬起头,冻得发紫的嘴唇动了动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孙伯没有多言,
他从满是油污的棉甲怀里,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,
不容拒绝地塞进了她已经失去知觉的手里。“这是老爵爷临终前,嘱咐老奴在您走投无路时,
必须亲手交给您的。他说,时候到了,您自然会懂。”苏晚萤低下头。油布包里,没有珠宝,
没有银票。只有一枚冰冷,沉重,刻着狰狞狼头的玄铁令牌。
还有一本用厚重牛皮紧紧包裹的册子。“镇北狼符……”她认得这个。
这是祖父统领北疆三十万大军的信物!父亲苏威求了一辈子,祖父至死,都没给。
孙伯“咚”地一声跪下,这个在战场上断了三根手指,半张脸都被刀疤覆盖的男人,
此刻却红了眼眶。他一字一顿,复述着那句他记了三年的遗言:“老爵爷说,这天下间,
没人配得上我苏家的女儿。”“若有朝一日,有人负你,欺你,辱你……”他抬起头,
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晚萤。“不必哭泣。”“读懂此书,碾碎他们。”孙伯重重磕了一个头,
趁着外面又一轮鼓乐声达到顶峰,闪身消失在门后。地牢,重归死寂。那“砰砰”的喜乐声,
此刻听在耳中,却仿佛变了调。“碾碎……他们。”苏晚萤颤抖的手,几乎握不住那本册子。
她的手指已经冻僵,只能用指甲狠命去抠那牛皮绳扣。借着牢房高窗透进来,
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,她翻开了第一页。《苏氏遗训》。上面没有锦绣文章,没有安慰,
更没有教她如何挽回男人的心。只有一行行冰冷,刚硬,仿佛带着血腥气的字。
“遗训第一条:万事之始,在握粮草。控府内粮仓者,控人喉舌。”苏晚萤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粮仓?喉舌?她十四年的人生里,只有琴棋书画,只有对赵禹的痴恋,只有对柳卿卿的嫉妒。
而她的祖父,却在第一页就教她……如何夺权。......地牢的门,第三天早上才开。
苏晚萤没有被带去见父亲,而是被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架着,
几乎是拖回了她自己的院子——晚香苑。然后,一桶滚烫的热水浇了下来。
“嘶——”苏晚萤倒抽一口凉气,那不是舒坦,是疼。刺骨的疼。热水浇在那些被冻伤,
被稻草划破的皮肤上,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扎进来。她这才发现,
自己的手背和脚踝早已红肿发紫,有的地方甚至开始溃烂,流出黄水。她被扔在浴桶里,
两个婆子面无表情地用粗布擦洗她,那力道,不像在伺候小姐,更像在刷洗一头待宰的牲口。
她们是父亲的人。她被软禁了。苏晚萤咬紧牙关,一声不吭。她死死抓着浴桶边缘,
任由那疼痛的浪潮将她淹没。她知道,哭了,就输了。……“姐姐,你可好些了?
”一个时辰后,苏晚萤刚被扔上床,裹着一层薄被,柳卿卿就恰好来了。
她穿得像一团喜庆的云。簇新的大红撒花袄裙,领口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,
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红润,楚楚可怜。她一进来,整个屋子仿佛都亮了,一股甜腻,
暖烘烘的脂粉香气,瞬间冲散了苏晚萤房中残留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。
那是从地牢里带出来的味道。柳卿卿在床边坐下,那双永远含着水汽的眼睛里,
此刻全是恰到好处的“心疼”与“怜悯”。“姐姐,你这又是何苦?”她轻柔地叹了口气,
那声音软得像蜜糖,却比地牢里的冰水还凉。“父亲大人只是一时气急,他也是为了你好。
你若早些放下对三皇子的执念,何至于……何至于此?”柳卿卿微微垂下眼帘,
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,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:“你我姐妹一场,
我从未想过要和你争抢什么。三皇子……他待我之心,也是诚的。姐姐,
父亲只是气你不知礼数,失了公爵府嫡女的体面。”苏晚萤静静地看着她。
看着她那张写满了“无辜”和“善良”的脸。就是这张脸,在父亲面前哭诉,
说自己如何无意间撞见苏晚萤在汤药里放了“不干净的东西”。就是这张脸,
对着赵禹梨花带雨,说“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,她只是太爱殿下了”。“体面?
”苏晚萤的嗓子干得像砂纸在摩擦,她开口,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柳卿卿被她这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吓得一颤,往后缩了缩。苏晚萤却笑了。
她想起了柳卿卿刚被接入府时,瘦小得像只猫,躲在自己身后,怯生生地扯着自己衣角,
小声喊“姐姐”的样子。原来,蛇,从小就是会咬人的。“你说的对。”苏晚萤扯了扯被子,
把自己裹得更紧,“我,是错了。”柳卿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蔑,
但她掩饰得很好,立刻换上欣慰的表情:“姐姐,你能想通就太好了!你放心,
我一定会在父亲和三皇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。你好好歇着,妹妹……妹妹过两日再来看你。
”她像是被苏晚萤身上的味道熏到了,起身时,袖子不着痕迹地在鼻尖扫了一下。门关上了。
那股甜腻的香气还未散尽,苏晚萤“哇”的一声,猛地扑到床边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她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酸水和胆汁在胸口翻腾,烧得她喉咙火辣辣的疼。
她不是恶心柳卿卿,她是恶心自己。恶心那个为了赵禹一句夸奖就沾沾自喜,
为了父亲一声呵斥就痛不欲生的苏晚萤。她爬下床,跌跌撞撞地冲到那面落了灰的铜镜前。
镜子里的人,面色青白,嘴唇干裂起皮,上面还带着血痂。那双眼睛,曾经也是顾盼生辉的,
此刻却像两个黑漆漆的窟窿,里面盛满了……不是恨。是怨毒。
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“怨鬼”,指甲猛地刺入掌心。她要报复。她不要这种虚伪的怜悯,
她不要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的体面。她想起了那本《苏氏遗训》。
她颤抖着从枕下抽出那本牛皮册子,翻开了第一页。粮仓……喉舌……苏晚萤的脑海里,
瞬间闪过柳卿卿那红润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颊,和自己那碗在地牢里结了冰,
带着馊味的米粥。她明白了。她要控粮仓。她要让柳卿卿,也尝尝什么叫求而不得,
什么叫挨饿的滋味。她死死握住那枚冰冷的玄铁狼符。她不知道这东西的全部力量,
但她知道,孙伯是听它的。祖父留下的暗桩,是听它的。她不需要千军万马,她现在,
只需要一个能进厨房的人。她没有声张,只是在第二天清晨,一个负责打扫她院子,
最不起眼的哑巴婆子进来时,苏晚萤抓住了她的手。在婆子惊恐的目光中,
苏晚萤将那枚狼符,在她的掌心按了一下。婆子浑身一僵,脸上的惊恐瞬间褪去,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麻木,军人般的敬畏。她无声地跪下,磕了一个头。
苏晚萤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她压低声音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只说了三个字:“查厨房。
”傍晚时分,哑巴婆子送来了一叠账目。很薄,只记了柳卿卿那个小厨房近半个月的采买。
苏晚萤的手指划过那些墨迹,越看,身体越冷。“名品燕窝,每日二两。”“东阿阿胶,
隔日一斤。”“……还有人参,鹿茸,雪蛤。”在她被关进地牢,发着高烧,
啃着黑馒头的那三天里,柳卿卿,正在她的院子里,吃着这些最名贵的补品。
理由是——“受了惊吓,需要调养”。好。好一个调养。“停掉。
”苏晚萤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从今天起,这些,一概不许送过去。”哑巴婆子抬头,
用眼神询问:那……送什么?苏晚萤看着窗外那棵掉了叶的枯树,许久,
她扯动了一下早已干裂的嘴角。“送陈米。”“就送……我前些天在牢里吃的那种,
最粗劣的陈米。”她等着。她倒要看看,吃惯了燕窝阿胶的“喉舌”,再咽下那些糙米时,
会是怎样一副体面的嘴脸。第二章:南辕北辙苏晚萤在等。她等着柳卿卿院子里的尖叫,
等着她来“晚香苑”哭闹,等着她去父亲面前告状。毕竟,从燕窝阿胶,
猛地换成连下人都嫌弃,带着霉味的陈米,那张金尊玉贵的嘴,怎么咽得下去?然而,
什么都没有。第一天,柳卿卿的院子,静悄悄。第二天,依旧静悄悄。第三天,
那股死一般的寂静,终于被一声爆响撕裂了。“砰——!”“晚香苑”的门不是被推开的,
是被人一脚踹开的。两个看守的婆子连滚带爬地跪在两边,连头都不敢抬。苏威,镇北公爵,
她的父亲,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,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。“逆女!
”他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,一本账册被他狠狠掷出,“啪”的一声,
账册的硬角砸在苏晚萤的额头上,瞬间划出了一道血痕。血珠混着冷汗,顺着她的眉骨滑落,
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猩红。苏晚萤被打得后退一步,撞在冰冷的墙上,她下意识地捂住额头,
却不是因为疼。是因为那本账册。那是公爵府的总账,是大管家才有资格碰的东西。
“父亲……”“你还敢叫我父亲!”苏威双目赤红,那是一种混杂着暴怒与恐惧的眼神。
“你可知卿卿身子孱弱,自幼便需名贵汤药吊着性命?”他的声音在颤抖,不是因为怜惜,
而是因为后怕,“你竟敢克扣她的药材!你这个毒妇!”苏晚萤怔住了。药材?吊命?
她脑海里闪过的,是柳卿卿那张红润得能掐出水的脸。她那也叫孱弱?“你知不知道,
”苏威冲上来,一把揪住她胸口的衣襟,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,“若非三皇子殿下心善,
看卿卿受了惊吓,
及时送来宫中御赐的补品……卿卿她险些就……”“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!
”“轰——”苏晚萤的脑子里,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她几乎感觉不到父亲的怒火,
也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。她的血液,仿佛在这一瞬间,从头顶凉到了脚心。
比地牢里的冰水还要冷。
“三皇子殿下……”“宫中御赐……”“补品……”“药材……”这些词串联在一起,
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她那被“怨毒”和“仇恨”填满,混沌的脑海。她……全错了。
错得离谱。那些每日二两的燕窝,那些隔日一斤的阿胶……根本就不是用来吃的!柳卿卿,
她根本不在乎吃什么!那些名贵药材,是人情,是她用来勾连京中权贵,
是她替三皇子赵禹打点关系的敲门砖!那些东西,根本不是柳卿卿的口粮。
那是柳卿卿和三皇子的生意!苏晚萤猛地抬起头,看向父亲那张暴怒的脸。
她忽然看懂了他眼中的恐惧。父亲根本不是在气她克扣了柳卿卿的补品。他是在怕。
怕她苏晚萤,这个被废弃的棋子,这个公爵府的耻辱,竟然不知死活地,
一伸手就掐断了三皇子赵禹在暗中经营的财路!她以为这是一场后宅的报复,
她以为自己杀了一只鸡。可她错了。她用尽《遗训》第一条的权谋,
对准的根本不是柳卿卿的厨房。而是柳卿卿和三皇子赵禹的战场。她这一刀,南辕北辙,
捅偏了十万八千里。她没有等到柳卿卿的哭闹,却等来了三皇子赵禹雷霆万钧的震怒。
第三章:来自《遗训》的审视祠堂的青石地板,寒气是会钻骨头的。
苏晚萤已经跪了六个时辰。膝盖早已没了知觉,那股阴冷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爬,
像是无数条小蛇,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。她的额角还在隐隐作痛,
那是父亲用账册砸出来的伤口。可这点痛,远不及她心中的羞耻和冰冷。父亲踹开门时,
那句“逆女”还在耳边回荡。苏晚萤闭上眼,眼角有滚烫的泪滑落,砸在冰冷的石板上,
瞬间了无痕迹。她不是在哭父亲的绝情,也不是在哭三皇子的冷漠。她是在哭自己。
哭自己的愚蠢。她以为自己看懂了《遗训》,以为自己握住了一把刀,可以狠狠刺向柳卿卿。
结果,她只是一个三岁孩童,抡起了一柄万钧巨锤,没砸到敌人,反而把自己震得筋骨寸断。
她暴露了暗桩,激怒了三皇子,更将父亲苏威,那个她以为高高在上的公爵的恐惧,
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。她输了。输得一败涂地。祠堂里,供奉着苏家历代先祖的牌位。
那些黑底金字的名字,此刻全都冷漠地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,这个不成器的子孙。
苏晚萤在发抖,她不甘心。她从怀中,那个贴身藏匿的地方,
再次抽出了那本用牛皮包裹的《苏氏遗训》。册子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,可翻开来,
每一个字,依旧冰冷得刺骨。她又看向第一条。“万事之始,在握粮草。控府内粮仓者,
控人喉舌。”她的目光死死盯着“控人喉舌”四个字。她错了。她以为“控”,
是为了“饿死”敌人。柳卿卿和三皇子却用行动告诉她,“控”,是为了喂饱自己人。
他们用那些名贵药材,喂饱了京中的权贵,喂出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。而她,苏晚萤,
又有什么?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,颤抖着翻到了第二页。“遗训第二条:驭下之道,
恩威并施。赏罚不明,则忠奸不辨。”“恩……威……”苏晚萤喃喃自语。恩,在威之前。
一个念头,像是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微光。她猛地抬起头。
“控粮草”不是为了“不给谁吃”。“控粮草”是为了“你能让谁吃饱”!祖父的意思,
从来不是让她去和柳卿卿抢那一碗燕窝。祖父是让她去养活那些……真正属于她苏家的人!
她想起了地牢里,那个浑身酒气,双眼通红的老兵孙伯。她想起了那个替她传递消息,
面容麻木的哑巴婆子。她想起了父亲书房里,那些被柳卿卿和三皇子的人清点出来,
即将被遣散,属于祖父的老部下名单!她的心脏,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。夜色渐深,祠堂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。
哑巴婆子端着一碗冷掉的米饭和半碟咸菜,走了进来。这是苏威恩准的,饿不死,
但也别想吃好。苏晚萤没有看那碗饭。在婆子放下托盘,准备转身离去时,
苏晚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婆子吓了一跳,抬头对上苏晚萤的眼睛。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
没有泪,没有怨毒,只有一种……让她这个上过战场的老兵都为之胆寒,
近乎孤注一掷的清醒。苏晚萤没有说话,她松开手,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冰冷的玄铁狼符。
她将狼符,重重地按在了哑巴婆子的掌心。婆子浑身剧震,几乎要当场跪下。“别动。
”苏晚萤的声音,嘶哑得像在泣血,“祖父留下的最后一笔私产,你知道在哪。
”这不是询问,是陈述。婆子眼中闪过一丝骇然,随即重重点头。
“柳卿卿和三皇子……正在清算祖父的人。”苏晚萤一字一顿,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他们要遣散多少人?”婆子伸出手,比了三个指头。
“三十……”苏晚萤闭上眼。“把那笔钱,全部取出来。”婆子的身体猛地一颤,
惊恐地瞪大了眼。她以为苏晚萤是要用这笔钱……逃跑?
“并非你想的那样”苏晚萤看穿了她的心思,“我哪也不去。”她凑近婆子,
用尽全身的力气,下达了她这一生中,第一个真正清醒的命令:“把所有的钱,一文不留,
全部分给那三十个即将被遣散的老兵。”“告诉他们。”苏晚萤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,
用那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明,“柳卿卿和三皇子要他们滚。
”“但我苏晚萤……”“我用祖父的钱,养他们。”哑巴婆子走了。
带着那个足以让苏晚萤万劫不复的命令。这是豪赌。苏晚萤重新跪好,背脊挺得笔直,
她面对着满堂祖先牌位,再无一丝动摇。不知过了多久,三更天的梆子声远远传来。祠堂外,
风雪更大了。就在苏晚萤几乎要冻僵时,一阵极轻微,却又极整齐的“悉索”声,
出现在祠堂门外。那不是脚步声。那是甲叶摩擦,是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。
“吱呀——”祠堂那两扇沉重的门,被风雪吹开。门外,没有光。只有三十个高矮不一,
形容枯槁的身影,他们穿着早已不合身的旧甲,有的缺了胳膊,有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。
他们是镇北公府里,最边缘,最无用,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垃圾。此刻,他们全都站在风雪中,
沉默地看着祠堂内那个跪着,瘦小的身影。下一刻。“哐当——!”没有口号,没有言语。
三十名老兵,在孙伯的带领下,动作划一,单膝跪地。冰冷的铁甲与石板撞击,
发出了一声沉闷,却足以震彻灵魂的巨响。他们垂下头颅,右手握拳,重重捶在自己的左胸。
这是北疆军中,至高无上的大礼。“我等,”孙伯那沙哑的声音,穿透了风雪,
“听凭小姐调遣。”第四章:流放的契机祠堂外那一声整齐划一的“听凭调遣”,
是苏晚萤十四年来,听过的最振奋,也是最致命的声音。那三十名老兵的铁甲碰撞声,
像是一块巨石,砸进了镇北公府这潭死水里。它没有惊动苏威。
它惊动的是苏威真正的主人——三皇子,赵禹。三皇子的别院,暖炉烧得正旺,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昂贵,令人昏昏欲睡的龙涎香。赵禹把玩着一枚玉扳指,
神色倒是很平静:“她用老爵爷的私产,收买了三十个废人?”“殿下,不止如此。
”柳卿卿跪坐在他对面,正亲手烹茶。她的手很稳,水线拉得极长,没有溅出半滴。
“那三十个人,是废人。但他们,只认苏家的狼符。”她轻声细语,
每一个字却都敲在赵禹的心上,“姐姐她……已经知道怎么用那枚符了。”“殿下,
钱财是小事。可姐姐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,收买的……就不是几个废人了。
”赵禹转动扳指的动作,停了。他抬起眼,那双曾让苏晚萤痴迷,温柔的桃花眼里,
此刻一片冰寒。“她会的。”柳卿卿的语气充满了担忧,“姐姐她,太像老爵爷了。
一样的……不甘心。”赵禹没说话。他知道柳卿卿的意思。镇北公府的兵权,
他要的是完整的,是苏威献上来的。他绝不允许,苏晚萤,这个被废掉的棋子,
拿着老爵爷的信物,在他的棋盘上,撬走哪怕一个兵。“你说的对。”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,
温柔依旧,“北疆苦寒,她既如此挂念祖父的旧部,不如……就送她去吧。
”柳卿卿垂下眼帘,掩去了那一抹得逞的笑意。“殿下仁慈。”……半个时辰后,
一封“十万火急”的密信,摆在了苏威的面前。信,是从苏晚萤的“晚香苑”里搜出来的。
信上的字迹,模仿得惟妙惟肖。信的内容,是苏晚萤意图联络北疆的宿敌——北戎部落。
信上的印鉴,是镇北狼符的拓印。物证确凿。罪名,是通敌叛国。苏威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。
第二天清晨,他没有去“晚香苑”,而是直接上朝。他没有为女儿辩解一句。他跪在金殿上,
老泪纵横,痛陈女儿不知天高地厚,受人蛊惑,恳请皇帝陛下看在苏家满门忠烈的份上,
饶其死罪。虎毒,亦可食子。尤其是在家族存亡面前。最终,皇帝仁慈地准奏。
镇北公爵府嫡女苏晚萤,德行有亏,私通外敌,本应赐死。念其年幼,
亦念镇北公苏威大义灭亲,特赦其死罪。——剥夺嫡女身份,废黜宗籍,即刻押解,
流放北疆“鹰愁关”军营,永世不得回京。当这道旨意在“晚香苑”被宣读时,
苏晚萤正穿着一身单薄的囚衣。她平静地听着,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个满脸鄙夷的传旨太监。
她只是在想。鹰愁关。那不就是……祖父《遗训》里,提到过十七次的地方么?她的心,
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。反而,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尘埃落定。京城,十里长亭。寒风凛冽,
刮在脸上,像刀子。苏晚萤戴着手铐,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官差,推上了一辆四面漏风的囚车。
“姐姐。”一个熟悉得让她恶心的声音传来。柳卿卿来了。她没有坐马车,
而是骑着一匹雪白的小马,裹着一身火红,镶着金丝线的斗篷,在漫天灰色的风雪里,
像一团燃烧的火焰。她身后,还跟着三皇子赵禹的仪仗。她是在替三皇子,来送她。
柳卿卿勒住马,居高临下地看着囚车里那个狼狈的身影,那双永远含着水汽的眼睛里,终于,
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解脱。她从袖子里,掏出一个小巧,绣着鸳鸯的手炉,
隔着囚车的栏杆,怜惜地递了过去。“姐姐,北疆苦寒,这个你且拿着,路上……暖暖手吧。
”苏晚萤看着那个手炉。上面绣着的鸳鸯,还是她曾经手把手,教柳卿卿绣的。
苏晚萤没有接。柳卿卿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柔柔地叹了口气,
把手炉放在了囚车的角落。“姐姐,你何苦呢。你若安心待在院子里,父亲总有心软的一天。
”她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极低,低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。那声音里,
带着一丝残忍的天真:“三皇子殿下……对你很失望。他说,他从未想过,你的心,
竟能如此歹毒。”苏晚萤那双冻得发紫的嘴唇,忽然,微微上扬了一下。她也凑过去,
用同样低的声音,开口了。她的嗓音,比这北风还要哑,还要冷。“替我……谢谢他。
”柳卿卿一愣:“……谢什么?”“谢谢他,”苏晚萤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
死死盯住柳卿卿,“谢谢他……放我出笼。”柳卿卿的脸色,“唰”的一白。
她像是被那眼神蛰了一下,猛地后退半步。“押送!
”官差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。“姐姐,”柳卿卿强自镇定下来,
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,高声道,“鹰愁关外,便是北戎人的地界,你……望你自重!
”囚车,开始“咯吱咯吱”地动了。苏晚萤没有再看她一眼。她迎着那扑面而来的风雪,
看向了遥远,苍茫的北方。她知道。这,不是流放。这是……归乡。
第五章:鹰愁关的新兵囚车在摇晃中颠簸了整整一个月。
当那座传说中的“鹰愁关”出现在地平线上时,苏晚萤几乎以为自己被押送到了真正的地狱。
没有高耸的城墙,没有威武的箭楼。只有一片连绵,用黑石和黄土胡乱堆砌起来的矮墙。
墙体上布满了风沙侵蚀的孔洞,像是一张巨大麻风病人的脸。风是这里唯一的主人。那风声,
不像京郊的风,是呜咽,是哭嚎。风里卷着沙砾,马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。“到了!
滚下去!”押送她的官差,像是多待一秒都嫌晦气。他们打开囚车的锁,
粗暴地将苏晚萤推了下去。她重重地摔在结着冰碴的泥地上,手铐磨破了她的手腕,
渗出丝丝血迹。“张爷,人给您送到了!”官差对着城门下一个缩着脖子,
揣着手炉的干瘦军官点头哈腰,“这是三皇子殿下那边关照过的,您多费心!
”那军官打了个哈欠,醉眼惺忪地瞥了苏晚萤一眼,不耐烦地摆摆手: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
滚吧。”官差如蒙大赦,调转马头,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。城门内外,
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兵。苏晚萤甚至无法称他们为兵。他们穿着破烂,东拼西凑的皮袄,
有的人连铁甲都没有。他们看人的眼神,不是军人的悍勇,而是一种长年累月被流放在此,
对一切都麻木不仁,野兽般的浑浊。官差刚走,那几个原本靠在墙角晒太阳的兵痞,
便“哄”的一声围了上来。一股浓烈,混杂着汗臭,劣酒和口臭的气味,扑面而来。
苏晚萤十五岁了。这一路的风霜,让她本就瘦弱的身体,只剩下一把骨头。囚衣裹在她身上,
空荡荡的。她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,扔进狼群的小鸡。“嘿,头儿,还真是个女的。
”“啧啧,这小脸蛋……虽然脏了点,但洗洗,肯定比军营里的婆娘带劲!”“新来的?
犯了什么事儿啊,小美人?”为首的那个兵痞,一脸横肉,他咧开一口黄牙,
伸手就想去捏苏晚萤的下巴。他叫王二麻子,是此地军需官的小舅子,在这鹰愁关,
他就是土皇帝。苏晚萤没有躲。她只是安静地站着,任由那只油腻的手伸过来。她的右手,
隔着囚衣,死死攥住了藏在怀里的那枚玄铁狼符。狼符的棱角,硌得她掌心生疼。她不怕。
当她意识到父亲和三皇子联手将她推进这片绝地时,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。她的脑海里,
没有恐惧,没有眼泪。只有《遗训》上那冰冷,用血写成的第三条。
“遗训第三条:立威当在初至。斩一立威,斩百立权。”她要立威。她要……活下去。
就在王二麻子的手,即将触碰到她下巴的那一刻——苏晚萤动了。她没有学过什么精妙武艺,
但她自幼随祖父骑射,她知道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。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
闪电般抬起手,从自己那早已乱成一团的发髻中,拔出了一根东西。不是金簪,也不是玉簪。
那是临行前,哑巴婆子塞给她,一根磨尖了,用来固定囚犯发髻的……长铁钉。“噗——!
”那不是刀剑入肉的声音。那是一种更沉闷,更令人牙酸,铁钉穿透皮肉,
狠狠扎进掌骨的声响。“啊——!”王二麻子的狞笑,瞬间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。
他那只伸出的右手手掌,被苏晚萤用那根长铁钉,从手背,死死地,贯穿了手心!鲜血,
顺着铁钉,“滴答,滴答”,砸在黄土地上。周围的起哄声,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震住了。他们不敢相信,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女囚,
竟敢动手?还敢对王二麻子动手?“你他妈……”王二麻子疼得满脸扭曲,
另一只手拔刀就要砍。苏晚萤没有后退。她迎着王二麻子那要杀人的目光,
缓缓抬起了那张沾满灰尘的小脸。她的声音,被风吹得有些散,
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“你们想做什么?”这不是询问。这是一种审视。
“一个女囚,还能做什么?伺候好爷们……”一个兵痞下意识地接话,但声音已经弱了下去。
“伺候?”苏晚萤笑了。她当着所有人的面,猛地一旋手腕,
将那根还插在王二麻子手上的铁钉,狠狠一绞!“啊啊啊啊——!”王二麻子再也握不住刀,
“哐当”一声,佩刀落地,他整个人都痛得跪了下去。“我再说一遍。”苏晚萤甩开他的手,
任由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掌心在地上打滚。她握着那根还在滴血的铁钉,
指向了那个醉眼惺忪的军官,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兵痞。“我叫苏晚萤。
”“我来这里,不是伺候你们的。”“我是来……管教你们的。”风雪中,
那个十五岁的少女,手握凶器,衣衫褴褛,却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。鹰愁关的风,
忽然安静了。第六章:第一滴血与掌控血,一滴一滴,砸在鹰愁关冻得发黑的黄土地上。
王二麻子的惨叫声,还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。那根磨尖的长铁钉,
还被苏晚萤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,紧紧攥着。她手腕上,是被镣铐磨破,新旧交叠的伤口。
可那只握着凶器的手,稳得没有一丝颤抖。周围的兵痞,彻底僵住了。
他们脸上的淫邪和讥讽,还凝固在嘴角,瞳孔里却倒映出那个浑身浴血,状若疯魔的少女。
他们见过杀人,见过比这惨烈百倍的场面。但他们没见过,一个女囚,
一个看起来连半袋米都扛不动的贵女,敢用这种方式反抗。王二麻子捂着手掌,在地上翻滚,
他带来的威慑,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那个醉醺醺的张爷,酒也醒了一半。他脸色发白,
手按在了刀柄上,厉声道:“你……你敢在鹰愁关动私刑?反了!都给我拿下!
”几个兵痞色厉内荏地往前逼近半步。苏晚萤知道,这一步,退了,就是万丈深渊。她今晚,
就会被这群人撕碎。“反?”苏晚萤笑了,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,从怀里,
掏出了那枚冰冷的玄铁狼符。她没有高举。她只是将那枚代表着镇北军魂的令牌,狠狠地,
砸在了王二麻子那张扭曲的脸上!“哐当”一声。“你,也配说这个字?”她的声音,不大,
却像一记重锤。“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,这是什么!”她终于高举起那枚令牌。那令牌,
在北疆这昏黄,没有一丝暖意的日光下,泛着幽幽,属于钢铁的冷光。“镇北狼符!
”人群中,一个正在看热闹,独眼的残疾老兵,看清那令牌的瞬间,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。
他脸上的麻木和浑浊,瞬间被一种极致,不敢置信的狂热所取代。“是……是狼符!
”他声音都在发颤。“噗通!”这个独眼老兵,推开了身前的人,冲了出来,
不顾一切地跪在了苏晚萤的面前。他不是跪她。他是跪那枚令牌。
“老爵爷……”他热泪盈眶,重重叩首,“老兵,张七……叩见狼符!”这一跪,
像是点燃了引线。人群中,那些同样穿着破烂,同样被边缘化的老兵痞里,又有十几个人,
像是忽然被抽走了骨头,又像是忽然被注入了灵魂。“是狼符!真的是狼符!
”“老爵爷的信物!”“噗通!”“噗通!”一个接一个,那些苏晚萤在京中资助过,
被流放到此地的老兵,全都冲了出来。他们和张七一样,跪在了苏晚萤的面前。
不是整齐划一的军礼。而是一种见到了“神祇”,见到了“故主”,最原始的叩拜!
“参见小姐!”“我等,参见小姐!”那一声声压抑着狂喜和悲愤的嘶吼,彻底改变了局势。
那个张爷,握着刀的手,开始抖了。他可以欺负一个女囚,但他……不敢动狼符。在北疆,
这枚令牌,比圣旨更管用!苏晚萤站稳了。她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王二麻子,
径直走向那个独眼老兵张七。“张七。”她伸手,将他扶起。
“小姐……”张七激动得浑身发抖。“我既到了鹰愁关,”苏晚萤的目光,
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,无论是跪着的,还是站着的,“此地,便该守苏家的规矩。
”她看向那个脸色煞白的张爷。“你是此地军需官?
”“不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我是军需官的表弟……”张爷结结巴巴地回答。“很好。
”苏晚萤点头,“张七。”“在!”“清点军营,核对粮饷。我刚到,总得知道,
这鹰愁关……还剩下多少米,多少人。”“遵命!”张七带着那十几个自己人,
如狼似虎地冲向了粮仓。根本不需要核对。当粮仓那扇破门被踹开时,
一股陈年霉味混杂着老鼠屎的骚臭味,扑面而来。粮仓里,大半是空的。仅有几袋的,
是已经发黑,结块的陈米。而张七,却在军需官的床底下,搜出了十几坛未开封的好酒,
和半扇风干,还流着油的腊肉。真相,不言而喻。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,
被克扣了数年粮饷的流放兵,眼睛……红了。他们被流放到此,本就是九死一生。这军需官,
竟还在喝他们的血!“按《苏氏遗训》第四条……”苏晚萤的声音,在这片死寂,
愤怒即将爆发的校场上,冷冷响起:“军中蛀虫,当以雷霆之势清之。”她不需要审判。
她也不需要自己动手。她只是看着那些眼中冒火的流放兵,
平静地问了一句:“你们……还想继续挨饿吗?”“不想——!”“杀了他!”“吊死他!
吊死那个狗娘养的王八蛋!”被压抑了太久的怒火,在这一刻,被苏晚萤用那半扇腊肉,
彻底点燃。当夜,鹰愁关那根几十年没升过旗的旗杆上,吊上去了两具尸体。一个是军需官。
一个是还在昏迷的王二麻子。苏晚萤没有看那血腥的一幕。
她只是拿着那本还带着霉味的账册,走进了军需官的营房,点亮了那盏属于她,第一盏油灯。
她,接管了鹰愁关。第七章:北戎的礼物旗杆上的尸体,在鹰愁关的风里,像两片破布袋,
“咯吱,咯吱”地响着。血腥味,混杂着一股微弱,发了霉的陈米味,
就是新官上任的苏晚萤,面对的全部现实。独眼老兵张七,
端来了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。“小姐,吃吧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
“这是……最后的存粮了。省着喝,还能撑三天。”苏晚萤接过来。碗底,是几粒发黑,
煮烂的米。那股酸腐的气息,让她养尊处优了多年的胃,一阵阵地抽搐。她没有犹豫,仰头,
将这碗刷锅水灌了下去。冰冷,带着霉味的米汤,划过她的喉咙,落进空荡荡的胃里,
没有带来丝毫暖意,反而激起了更尖锐的饥饿感。三天。她杀了军需官,赢得了“威”。
但她没有赢得“粮”。三天后,她用“威”聚拢起来的这群老弱病残,就会因为饥饿,
再次变成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。他们会吃了马。然后,他们会……吃了她。夜。
鹰愁关的营房里,油灯的火苗,被风吹得忽明忽暗。苏晚萤的脸,映在昏黄的灯光下,
白得像一张纸。她摊开了那本牛皮《遗训》。她的手指,抚过那些冰冷,祖父留下的字迹。
“遗训第五条:敌之粮仓,我之粮仓。”这八个字,在苏晚萤的瞳孔中,
渐渐染上了一层血色。她那双冻得发紫的嘴唇,忽然,勾起了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。她笑了。
笑声很低,很轻,像一只小兽,在绝境中,亮出了它刚刚长成的獠牙。……“疯了!
”张七听完苏晚萤的计划,那只独眼里,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。“小姐!你疯了!
”他压低了声音,但那股颤抖,却怎么也掩饰不住。“那是北戎人!是骑在马上,
喝血吃肉的北戎人!他们一个,能杀我们三个!”他指着营房外那些歪七扭八,
靠着墙根打盹的兵。“我们是什么?我们是五十个……连刀都快握不住的残废!小姐,
你这是带我们去送死!”“送死?”苏晚萤站起身,她的个头,只到张七的肩膀。
但她的目光,却像是在俯视他。“张七,你告诉我,留在这里,三天后,我们是什么下场?
”张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答不上来。“留在这里,是等死。”苏晚萤的声音,
像冰碴子一样,又冷又硬。“跟我去,是找死。”她走到张七面前,一字一顿:“等死,
和找死,你选一个。”张七的独眼,死死地盯着她。苏晚萤没有理会他的震惊,她转身,
指向了墙上那副简陋,用木炭画出的地图。“北戎人,在鹰愁关外三十里,
设有一个百人补给点。他们防备的,是朔方城的主力,不是我们。”她纤细的手指,
在地图上,划出了一道诡异,无人知晓的曲线。“《遗训》上说,这里,有一条狼肠小径,
是当年祖父诱敌所用,可直插补给点后方。”她回过头,看着张七,和被惊动的那几个老兵。
“北戎人,此时,正在喝酒,吃肉。”她这句话,像一根针,
扎进了在场所有“饿死鬼”的心里。“他们守备最松懈的时候,是寅时凌晨三点。
他们看不起我们,他们甚至……懒得在后方设防。”苏晚萤的声音里,
透着一股地狱般的诱惑:“我不要你们去杀人。我只要你们,去拿。
”“拿走……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。”……寅时。风,像刀子一样,刮过山脊。
五十个几乎要被冻僵的“幽灵”,借着微弱的星光,在狼肠小径上,无声地穿行。这条小路,
与其说是路,不如说是一道山体间的裂缝。苏晚萤走在最前面。
她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,不是因为冷,是兴奋,是恐惧。她怕。但她更饿。
当那股混杂着马粪和烤羊肉的焦香,顺着风,飘进他们鼻子里时。所有人的眼睛,都绿了。
北戎人的营地,一片死寂。只有两堆篝火,还在“噼啪”作响。苏晚萤趴在雪地里,
看着那个补给点——几辆大车,十几个帐篷。两个守卫,正靠在粮袋上,喝得醉醺醺的,
头一点一点。苏晚萤拔出了那根……她一直没扔掉的,磨尖的长铁钉。她做了一个手势。
张七,和另外两个箭法最好的老兵,同时拉开了弓。他们的弓,很破。但他们的眼神,很稳。
“咻——!咻——!”两声微弱,利箭破空的声音。那两个守卫,连哼都没哼一声,
就倒了下去。苏晚萤第一个冲了出去。“拿!”她发出了,这辈子,最狠戾的一声低吼。
五十个饿疯了的老弱病残,在这一刻,爆发出了,连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。
这不是战斗。这是一场分秒必争的搬运。他们疯了一样,扑向那些麻袋。是粮食!是沉甸甸,
真正的粮食!还有风干的肉条!一个喝醉的北戎兵,提着裤子,
摇摇晃晃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。他“嗝”地打了个酒嗝,正好看见了月光下,那个瘦小,
正在指挥搬运的……苏晚萤。他愣住了。一个中原的小丫头?他狞笑着,拔出了弯刀。
苏晚萤没有躲。在那北戎兵扑过来的瞬间,她矮身,侧步,将那根她早就准备好的,
淬着剧毒的铁钉,用尽全身的力气,狠狠地,扎进了那个北戎兵的大腿。
“呃……”北戎兵的狞笑,僵住了。他低头,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腿。苏晚萤没有停。
她用一种近乎搏命的姿态,撞进了他的怀里,用另一只手里的短刀,捅进了他柔软,
毫无防备的腹部。然后,狠狠一绞!她死死捂住了那个北戎兵的嘴,任由那滚烫,
带着酒气的鲜血,喷了她满头满脸。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北戎兵高大的身体,软了下去。
苏晚萤把他拖进了阴影里。“撤!”当太阳的第一缕晨光,照亮鹰愁关那破败的旗杆时。
苏晚萤和她那五十个幽灵,回来了。他们扔下了手里的麻袋,一个接一个,瘫倒在了地上。
他们,赢了。抢回来的粮食,堆成了一座小山。还有十匹,他们顺手牵回来,
膘肥体壮的北戎战马。一个老兵,扑过去,撕开一个麻袋,抓起一把黄澄澄的小米,
塞进嘴里,疯狂地咀嚼着。他嚼着嚼着,哭了。“是……是粮食啊……”苏晚萤靠在墙角,
她那双几乎要冻僵的手,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她杀了人。一个活生生,
比她高大两倍的男人。张七走了过来,那只独眼里,再也没有了恐惧和质疑。只剩下,
一种近乎“崇拜”的狂热。他从怀里,掏出了一块,从北戎人身上顺来,风干的肉条。
“小姐。”他单膝跪下,双手奉上。“吃吧。”第八章:来自兄弟的敬酒鹰愁关,疯了。
当那座粮食堆成的小山,和那十匹被牵回来的北戎战马,真实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。
这座死气沉沉的“地狱边城”,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。当晚,
鹰愁关点燃了数月以来的第一堆篝火。他们没有烤北戎人的肉,
而是宰了两匹受伤最重的北戎战马。马肉被架在火上,烤得“滋滋”作响。
油脂滴落在火焰里,迸发出的焦香,混杂着从军需官地窖里搜出来,最后一批劣酒的酒糟味,
形成了一种令人疯狂的香气。这股香气,就是“活下去”的味道。苏晚萤没有待在营房里。
她就坐在篝火旁,坐在那群形容潦草,衣衫褴褛的汉子中间。她脸上,还沾着北戎人的血。
她那身破烂的囚衣,也还散发着血腥和汗臭。她手里,握着一个从王二麻子营房里翻出来,
豁了个口的黑陶大碗。碗里,盛满了浑浊,入口辛辣的劣酒。没人说话。
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撕扯着马肉,大口地灌着酒。他们吃得太快,太急,
像一群几百年没见过荤腥的恶鬼。独眼老兵张七,是第一个吃饱的。他放下手里的马骨头,
用那只沾满油污的手,端起了自己的酒碗。他走到苏晚萤面前,“噗通”一声,
再次单膝跪下。这一次,不是因为“狼符”。而是因为她。“小姐……”他刚开口,
就被苏晚萤打断了。“在这里,”苏晚萤灌了一口酒,那辛辣的酒液,呛得她眼圈发红,
“没有小姐。”张七愣住了。他看着这个比他女儿还小,却比他见过的所有将军都狠的女囚。
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他站起身,学着京中人的样子,笨拙地,深深地作了一个揖。然后,
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吼出了一个,他认为最尊贵的称呼:“苏……将军!
”这一声“苏将军”,让整个沸腾的营地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所有啃着马骨头,
喝着酒的兵痞,全都“唰”地一下,转过头来,看向了那个瘦小的身影。张七涨红了脸,
高高举起了酒碗:“我张七,是个粗人!我不会说京城那些鸟话!”“我只知道,
谁能带我们活下去!谁能带我们……吃上肉!喝上酒!”他那只独眼里,
闪烁着一种滚烫的光。“谁,就是我们的……将军!”“敬苏将军——!”他仰头,
将那碗劣酒,一饮而尽!死寂。短暂的死寂之后。“哐当!”一个兵痞,扔掉了手里的马腿,
抓起了酒碗。“对!他娘的!敬苏将军!”“苏将军!”“哈哈哈哈!苏将军!喝!
”那些曾经轻视她,那些曾经想把她拖进营帐享用的兵痞,在这一刻,像是商量好了一样。
一个接一个,排着队,走到了苏晚萤的面前。他们有的,端着碗。有的,端着破了口的杯子。
有的,甚至用头盔,盛满了酒!他们不再叫她“女囚”。他们也不再叫她“小姐”。
他们用一种,苏晚萤从未听过,混杂着“敬畏”,“崇拜”和“狂热”的语气,笨拙地,
此起彼伏地喊着:“将军!我敬你!”“苏将军!我这条命,以后就是你的!”“喝!将军!
跟兄弟们喝一个!”苏晚萤没有拒绝。来一个,她喝一碗。来两个,她喝一双。她喝得太猛,
太急。酒液,顺着她的下巴,流淌下来,浸湿了她破烂的囚衣。那股火辣辣的感觉,从喉咙,
一直烧到了胃里。也烧掉了她……最后一丝属于“苏家嫡女”的矜持。她醉了。
醉得一塌糊涂。她站起身,摇摇晃晃,几乎要栽进篝火里。张七赶紧扶住她。
她却推开了张七,她看着眼前这群……形容潦草,面目狰狞,却又如此真实的汉子。她忽然,
笑了。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她想起了京城。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,赵禹。她曾经,
为了他一个施舍般,冷淡的眼神,就能欢喜一整天。她曾经,为了他一句敷衍的“不错”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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