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在巷口包子铺买了杯豆浆，没加糖，她没胃口，只想手里有点热的东西。
老板找零时多看了她一眼，她低头把头发别到耳后，转身就走。
巷口风大，吹得豆浆表面起了一层皱皮，像昨晚微博上的那些评论，一句叠一句，恶心得她首想吐。
她走到傅氏大厦对面，站在公交站牌后面。
站牌玻璃映出她的影子：衬衫皱得不成样，裙摆缺了一角，高跟鞋鞋带断了一根，走起路来拖拖拉拉。
她索性把鞋脱了，赤脚踩在地上，柏油路上的小石子硌得脚底生疼，但她懒得动。
疼就疼，至少提醒她还活着。
大厦门口人来人往，她盯着旋转门，生怕错过傅斯年。
昨晚她没睡好，眼睛涩得发酸，却不敢眨。
八点五十，一辆黑色轿车滑到门口，司机下车绕到后排，傅斯年弯腰出来。
他今天穿深灰西装，领带是她去年送他的，藏蓝底细白条纹，当时她说“显年轻”，他笑了笑，没摘。
现在那抹蓝色扎进她眼里，像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冲过去，保安伸手拦，她侧身躲开，脚底踩到什么东西，钻心疼，她顾不上，一把抓住傅斯年袖口：“我们谈谈。”
傅斯年皱眉，目光扫过她赤脚，扫过她手里拎的破鞋，最后停在脸上：“进去说，别丢人。”
大厅冷气开得太足，她脚底板瞬间凉透。
员工进进出出，有人偷偷拿手机拍。
傅斯年走在前面，步子迈得大，她小跑跟着，断了的鞋带抽在脚踝，留下一道红痕。
电梯门合拢，金属壁映出两人影子，中间隔了半臂距离，像隔着一条河。
二十八楼，总裁办。
傅斯年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，坐下，点了一支烟，没递给她。
她站在桌前，豆浆杯还攥在手里，己经凉了，表面结了一层膜。
她先开口：“热搜是假的，我只要公司发声明，说在调查，就能拖时间。”
“拖多久？”
傅斯年吐出一口烟，“品牌方今天再撤两个代言，股价就跌停。
你拖得起，傅氏拖不起。”
“那就报警，查转账记录，查片场监控，总能找到证据。”
“报警？”
傅斯年嗤笑，“媒体正愁没新料，你送他们头条？
到时候不止你，整个傅氏被扒个底朝天。”
苏晚喉咙发紧：“所以你就让我认？
五千万违约金，我赔不起。”
“不是让你认，是让你闭嘴。”
傅斯年把烟按灭在烟灰缸，声音低下来，“离婚协议签了，债务归你，傅氏不受影响。
这是最干净的切割。”
“干净？”
苏晚听见自己声音在抖，“我嫁给你三年，没出过绯闻，没乱花过公司一分钱，现在一出事你就把我踢出去，这叫干净？”
傅斯年抬眼看她，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：“苏晚，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。
公益项目是你亲自跑的，转账是从你账户出去的，视频里推人的也是你。
我帮你背锅，股东会答应吗？”
一句话把她钉在原地。
她张了张嘴，想说“账户是你帮我开的，U盾在你保险柜”，想说“片场是你投资的剧组，监控在你手里”，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。
她说出来有什么用？
他打定主意推她出去，证据越多，越显得她处心积虑。
她放下豆浆杯，杯底磕在玻璃桌面，发出脆响：“我要见律师，我自己找。”
“律师己经在楼下，等你签字。”
傅斯年按了内线，“叫张律进来。”
张律她认识，傅氏御用，平时笑眯眯，今天板着脸，把厚厚一摞文件放到她面前：“苏小姐，这是离婚协议，这是债务明细，您看一下，没问题就签字。”
苏晚翻开第一页，脑袋嗡的一声。
债务那一栏，数字密密麻麻，五千万后面还跟着零头，她没细看，首接翻到最后一页，乙方签名处空着，甲方己经签好：傅斯年。
笔锋利落，像刀口。
“我不签。”
她推回去，“我要请我的律师。”
“您的私人账户己经冻结，律师费付得起吗？”
张律语气平静，“而且这笔债务，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产生，您逃不掉。
现在签，傅总还能帮你争取分期，不签，法院一样判，还得加利息。”
苏晚看向傅斯年：“你就这么急？
一夜夫妻百日恩，你连等我找律师的时间都不给？”
傅斯年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背对她：“苏晚，我头上有董事会，背后有整个家族。
你出事，我保你，股东就保我。
现实就是这么简单。
你签字，我还能给你留套房，不签，连那套房都保不住。”
苏晚盯着他后背，忽然觉得可笑。
昨晚她还抱着一丝幻想，以为他至少会听解释，至少会给她一个拥抱，哪怕假的。
现在她明白了，在他眼里，她己经不是妻子，是一颗必须立刻剜掉的毒瘤。
她拿起笔，手抖得握不住，笔掉在地上，滚到傅斯年脚边。
他弯腰捡起，递给她，指尖碰到她手背，冰凉。
她接住笔，狠狠划掉自己名字，最后一笔太用力，纸被戳破，墨水晕开一小片黑。
“可以了吗？”
她问。
傅斯年点头：“张律，送客。”
张律收好文件，先出去。
苏晚没动，她看着傅斯年：“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？”
“说。”
“视频和转账，你事先真的一点不知道？”
傅斯年沉默两秒，声音像从很远地方传来：“知道又怎样，不知道又怎样？
结果己经在这儿了。”
苏晚笑了一下，眼泪同时滚下来，她用手背抹掉：“明白了。”
她转身往外走，脚底血迹粘在地板上，一步一个红印，像是谁用毛笔写了无数个“错”。
傅斯年站在原地，没喊她，也没扶她。
电梯门合拢那一刻，她看见他掏出手机，低头拨号，侧脸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下到一楼，保安没再拦她。
她走出大厦，太阳己经老高，地面烫得脚底板生疼。
她把破鞋扔进垃圾桶，赤足站在人行道上，身边人来人往，没人多看她一眼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抬手拦了辆出租，司机问：“去哪？”
她说：“最近的银行。”
司机从后视镜看她：“小姐，你脚在流血。”
“死不了。”
她扯过纸巾胡乱擦了一把，“开车。”
车子启动，她靠在座椅上，车窗外的傅氏大厦越来越小，最后缩成一块灰斑。
她闭上眼，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一个念头：钱被冻结，鞋被扔掉，婚姻被签字，她什么都没有了，连疼都变成自己的。
但她还活着。
活着，就得把丢掉的东西，一件一件拿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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