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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发表时间: 2025-08-16

公婆用我的救命钱给他家“金窟”铺了进口地板砖。

葬礼后婆婆假惺惺丢给我十元硬币:“以后讨饭记得离我家门远点。

”她不知道我早已将那张十万存款单复制千份,撒遍全村。

更没料到我在她新装的昂贵地板砖下,埋入了刻着亡夫名字的诅咒符咒。

警察上门调查邻居愤怒砸掉的她家新门时说:“您家地板砖花纹挺特别。

”第一章屋外的风打着旋儿呜咽,卷起几片零星的枯叶拍在窗户上。

屋里浓重的消毒水味盖不住那丝若有若无、来自床榻深处躯体行将腐朽的气息。

我靠在墙角一把瘸了腿的硬木椅子上,肩胛骨被硌得生疼。这疼,

恰好刺破了那片几近让我麻木的绝望。我望着床上那张蜡黄的脸,那是孩子爸刘江。

他的胸膛微弱起伏,每一次都像是耗尽了全力。输液架上吊瓶里的液体,

冰冷无声地流进他日渐枯萎的血管。“……医生说,得凑十万,

手术越快越好……”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在死寂的病房里微弱得几乎散尽。对面,

婆婆陈桂香叠着腿坐在仅有的那张沙发上,手里新剥的橙子汁水淋漓,

空气中突兀地混进一丝甜腻。她“嗤”地一声,撕下小半块果肉,动作干脆利落。“十万?

老姐姐哟,”她的音调拔高了八度,带着一种浮夸的惊诧,果肉“啪嗒”一声丢进嘴里,

汁液溅在衣襟上,“你当家里是开金矿的?江子这一躺下,家里的摇钱树可就倒咯!

”她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个来回,像是挑剔一件过季的衣服。随即,

她的视线又黏回自己刚做的、镶着亮片的指甲上,捻了捻,“再说了,钱都压在生意里,

一分钱都挤不出。命啊,这大概就是命喽。”一直沉默抽着劣质烟的公公刘海富,

闻言抬了抬浑浊的眼皮,狠狠咳了几声,吐出烟圈混着浓痰的气味:“就是!

咱家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!”他起身跺了跺脚,鞋底沾着外面的泥灰甩落在地面,

“能过几天是几天吧!”语毕,像是多待一秒都要沾染霉运,

他拽着还想再掰一块橙子的婆婆,脚步生风地溜了出去。门在他们身后甩上,

震得墙皮簌簌落灰。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单调的滴滴声,

和我自己沉闷得如同在胸腔里挣扎的心跳。我慢慢挪到床边,指尖触碰到刘江冰冷的手指。

像是被这点冰冷扎醒,浑浊的泪滚烫地冲出眼眶,滴落在他青灰色的手背上。

“江子……”我哽咽着,伏在他耳边,想抓住他飘忽的意识,“求你了,别放弃……钱,

钱……”我猛地想起刘江出事前隐约提过一嘴,他背着爹妈悄悄买了份人身意外险,

受益人写的是我。“保险单……那个保险单呢?”我用力摇晃他的手。

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只发出气若游丝的摩擦声,眼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黯淡下去。

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一串凄厉的长鸣,刺穿了整个房间的空气,然后,

化作一条冷酷的绿色直线。我的呼喊卡在喉咙里,整个世界轰然倒塌,

只剩下一片灰白刺耳的噪音。几天后,灰云压得很低,像一块拧不干的脏抹布,

沉沉地悬在村子上方。丧乐队的唢呐吹得呜咽惨烈,在湿冷的空气里打转,

每一个音调都抽打着送葬人群麻木的脸。我穿着一身粗劣不合身的孝衣,

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田埂上。

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沉重的骨灰盒,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孝布,一点点侵蚀着掌心,

凉意直透骨髓。队伍前方,公婆刘海富和陈桂香在一顶崭新的黑色尼龙大伞下走着,

伞面油亮亮的反光晃得人眼晕。婆婆捏着一方崭新的白手帕,

时不时地抬起来在眼角处用力按一按,挤出几滴根本不存在的眼泪,

喉咙里还响亮地拖着哭腔:“我那苦命的儿啊……”嗓音尖利,听起来不像是悲痛的哀嚎,

倒更像是某种刻意昭示存在感的宣言。几个远房亲戚挤在一起,交头接耳,

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苍蝇嗡鸣,钻进我混沌的耳朵。“哎呦,听说钱上午刚到,

人家下午就跑去订了瓷砖?啧啧……”“可不是嘛,进口货!贼亮!

老刘家这次出手阔得很呐!”“啧,刘江那抚恤金和保险钱,少说也得这个数吧?

”一个压低的嗓音里裹着心照不宣的暗示。另一个声音更低了,

带着露骨的戏谑:“要不怎么说老刘家有‘金窟’呢?死了儿子这‘窟’才冒头填窟窿?

哈哈哈……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,狠狠抽打着我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。

我把怀里的骨灰盒搂得更紧,指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,低头死死盯着脚下泥泞不堪的路,

恨不能把头埋进这冰冷的土里。终于回到那个曾经的家。门口刺眼的白纸对联还没粘牢,

一角被风吹得哗哗作响。院子里停着辆小卡车,

几个五大三粗的工人正热火朝天地往下搬东西。

一块块贴着洋标签的瓷砖码放在崭新的木架上,表面光洁得能照见人影,

透着一股冰冷疏离的高档味道。在惨淡的日光照耀下,

这些新砖的边角闪动着锐利的、不近人情的微光。婆婆一改丧途上的恸哭哀婉,

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松弛。她快步走到卡车旁,

伸出那只做过亮片指甲的手,用指节“咚咚”地敲打着新到的瓷砖,

满意的笑容在那张圆润的脸上铺展开来,连眼角的皱纹都飞扬起来。“老王啊,

这花色还成吧?”她中气十足地问着工人,声音响亮得几乎盖过了还没停息的哀乐,

“就给我铺大厅!亮堂!贵是贵了点,贵有贵的道理不是?进口货!踩着舒坦!

”她那双精明的眼睛,不经意地瞟了我一下。只一瞬间,那目光里的冷漠和厌恶,

像冰锥一样钉过来。仿佛眼前抱着骨灰盒的我,与那些散发着清冷光泽的进口瓷砖相比,

不过是件需要立刻丢弃的垃圾。工人粗声大气地回应:“婶子您就瞧好吧!这砖铺上,

您家这大厅,嘿,那就是咱村头一份儿!”公公也凑过去,抽着烟卷,

眯眼打量着那些光滑的瓷砖,满意地点头:“嗯,是好东西,值!”他甚至还抬脚,

在旁边的纸箱子上蹭了蹭鞋底的泥。我站在那儿,怀里丈夫的灰烬沉得像一座山。

灵堂里廉价香烛的烟雾弥漫过来,混着院子里生人新砖的尘土味,熏得人几乎窒息。

婆婆那刺耳的笑声,工人搬运的吆喝,公公满意的品评,

邻居们隐约的指点……所有声音拧成一股无形的绞索,死死勒在我的喉咙上。

世界在我眼前无声地碎裂,坍塌。不知道站了多久,脚底冰冷的泥浆寒意已经爬到了小腿。

婆婆终于“忙”完了她的验收。她扯了扯身上那件面料挺括的深色外套,掸了掸袖子,

踩着那双刚擦过的皮鞋,不紧不慢地踱到我面前。夕阳的余晖,

正巧落在婆婆那只探入外套口袋的手上。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一晃。下一刻,

一枚硬币被随意地抛了出来,翻滚着掉在我脚边的泥浆里,发出“当”的一声闷响,

溅起几点小小的污点。那是一枚陈旧的十元硬币。它混在冰冷的泥水里,沾满泥点,

毫不起眼。“喏,”婆婆的声音干巴巴的,没什么情绪,居高临下,像是在打发路边的野狗,

“钱呢,都压在买卖上,一分也动不了。这点儿你拿着。”她说着,

眼睛却瞟向工人们正在拆封的那堆亮晃晃的地板砖,“听清楚了。”她朝前微微倾身,

刻意压低了嗓音,里面淬着一种轻蔑的毒液,

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我的耳膜上:“以后要出去讨饭啊……记着点儿眼力见儿,

离我家这门儿,”她抬手,指尖几乎点在我鼻尖前那片新砖铺陈的方向,“远远地走。

别脏了新地砖。”指甲上的亮片在落日余烬的映照下,划过一道冰冷刺目的光。

风似乎更大了些,卷起地上的纸灰打着转。第二章夜色浓稠如墨汁,

一丝丝浸透这间冰冷的厢房。窗户纸破了几处,冷风就顺着窟窿眼钻进来,

带着刀子般的寒意。我蜷缩在土炕一角,破絮一样的薄被根本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冷气。

怀里的骨灰盒贴着心口,那点坚硬冰冷的触感,是此刻唯一的支撑,

仿佛刘江最后一点气息还未散尽。外面正房里的喧嚣还未停歇。

铺砖工人的吆喝混着锤子敲打的“叮当”声,间或还有婆婆那尖利而快意的笑浪飘过来,

刺破窗纸的残风灌入,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。“舒坦!老王你手艺真行,这缝对得严丝合缝!

”她中气十足地赞叹着。“婶子,这砖面滑得跟镜子似的!进口货就是不一样!

”工人回应道,声音里带着干活的粗犷和几分刻意的奉承。我闭上眼睛,

那冰冷的瓷砖光泽却仿佛烙印在眼皮上——明亮、光洁、奢华。而这奢华,是用什么浇筑的?

是我丈夫的命,是他留在世上最后一点价值被榨干后的骸灰!也是我……活下去渺茫的指望。

血管里有冰冷的东西在奔流,是恨意凝成的冰河。

“江子……” 我的指尖死死抠进骨灰盒粗糙的木质表面,任由木刺扎进皮肉里,

那一点细微的疼痛反而让我清醒,

“你说过……有一张单子……”刘江含混的声音似乎又在我濒临崩溃的脑中响起。

单子……藏在……旧铁盒……衣箱底……黑暗中,我霍然睁眼。猛地翻身下炕,

跌跌撞撞扑向角落里那口堆叠着破旧衣物的木箱。箱子沉重,

锈蚀的铁扣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。霉变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我不管不顾,

发疯般地在散发着樟脑和腐朽气味的旧衣堆里摸索,指尖在冰冷硬物的边缘划过!猛地抓住!

一个沉甸甸、裹着铁锈斑驳的铁皮盒子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
指甲深深掐进铁盒盖子的缝隙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一撬!“啪嗒!”盒盖掀开了。

月光透过破窗,吝啬地洒下些许冷光。在几枚褪色的旧扣子和一团发霉的棉线下面,

一个被叠得方正正的硬纸块映入眼帘。我哆嗦着,屏住呼吸把它抽出来,展开。

那不是什么保险单。纸面上印着的是刘江生前单位的抬头的信笺,

上面是粗黑墨水的钢笔字迹,仓促又潦草,是他最后时刻挣扎写下的,力透纸背,

带着一种绝望的挣扎:萍:我爹妈信不过。

保险……十万……抚恤……在我爹书桌最底下带锁的抽屉里!存单名儿是他们,

但必须给……我回不去了。钱,要拿到,你的命要紧!江绝笔轰的一声!

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天灵盖,我死死攥着这张浸透绝望与告白的薄纸,

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。原来……原来他知道!他知道他所谓的至亲骨肉,

是怎样一副饿狼心肠!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拼死写下这封绝命书,

只为给他被抛弃的妻子指出一条渺茫的生路!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,

瞬间点燃了我的四肢百骸。先前的冰冷和麻木被这把滔天怒火焚烧殆尽!不!刘江!

我不会让你白死!属于我的东西,那救命的稻草,就算是铜墙铁壁,就算是龙潭虎穴,

我也要去夺回来!那张薄薄的纸,被他最后的呼吸烙印得滚烫,此刻灼烧着我的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