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声酒吧的咸腥味钻进鼻腔时,沈砚舟的手指正在解剖台上颤抖。
死者右手无名指缠着褪色的深蓝绳结,指缝里嵌着碎贝壳——和他藏在抽屉深处的绳结一模一样。
法医说尸体肺部积满海水,却没有溺水的生理反应,更诡异的是,死者鼻腔里残留着薄荷糖碎屑,那种带着金属涩味的留兰香,他今早刚在警队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过。
“沈警官,”实习生举着证物袋走近,“死者口袋里有这个。”
透明袋中躺着半枚船锚吊坠,锈迹斑斑的锚尖凝着暗红物质。
沈砚舟的瞳孔剧烈收缩,后颈的旧疤突然发烫——那是十二岁生日当晚,他躲在消防柜里目睹母亲被拖走时,柜门铰链割破的伤口。
手机在此时震动,匿名号码发来一条彩信:潮声酒吧,10:03,有人要还给你十年前的火。
林深用钢笔尖挑起杯中的贝壳碎,龙舌兰酒液顺着笔尖滑落在地,在礁石吧台砸出细小的盐花。
吧台上摆着两杯酒,杯底各沉着半枚吊坠。
他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尾,想起哥哥林明被塞进冷库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深仔,下次去潮声酒吧,记得点加贝壳的龙舌兰,他们的碎冰机里藏着老船的牙齿。”
老船是沈砚舟警队的搜爆犬,三个月前突然暴毙。
林深转动钢笔,笔帽内侧的激光刻字在吧台烛火下若隐若现:LS-0719——哥哥的潜水编号,也是蓝海号沉没的日期。
“沈警官,好久不见。”
他头也不抬,盯着门口被潮水打湿的皮鞋印,“你的警犬不是病死的,是被人用鲸鱼骸骨里提取的神经毒素毒死的。”
沈砚舟的手按在腰间枪套上,眼前的男人穿着宽松白大褂,胸前挂着澜港大学的工作牌,左眼角的泪痣像溅上去的一滴血。
他见过这张脸——在宋长志书房的全家福里,林深曾以“世侄”身份站在宋延身边,笑得像只温驯的海豚。
“吊坠哪里来的?”
沈砚舟逼近吧台,海潮声突然在耳内轰鸣,那是幽闭症发作的前兆。
他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味,和解剖台上的死者一模一样。
林深用两根手指夹起酒杯,碎贝壳在酒液里浮沉,像极了蓝海号沉没时的浮尸。
“十年前,你父亲把完整的吊坠交给我哥,”他忽然将酒泼向沈砚舟的脸,钢笔尖抵住其喉结,“而我哥临死前,把它掰成两半,一半塞进凶手的喉咙,一半——”吧台烛火突然熄灭。
沈砚舟在黑暗中抓住对方手腕,却摸到一道熟悉的疤痕——那是十二岁的林深被宋氏保镖用烟头烫出的锚形印记。
潮水漫过酒吧门槛,咸水渗进他的皮鞋,后颈的伤疤开始灼烧,记忆碎片如碎玻璃般刺入脑海:父亲的声音混着暴雨:“去灯塔找小林叔,船锚里有——”母亲的珍珠项链断落,珠子滚进消防柜缝隙:“砚舟,捂住耳朵,别看——”林明浑身是血地撞开冷库门,怀里抱着昏迷的林深,身后传来宋长志的冷笑:“沈砚舟,你母亲的尖叫声,和这孩子的哭声,哪个更动听?”
“一半在你后颈的芯片里。”
林深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,沈砚舟这才发现对方手里多了把手术刀,正抵在自己后颈的旧疤上。
潮水退去的瞬间,烛火重新亮起。
林深后退两步,白大褂下摆滴着海水,露出后腰的旧伤——那是为了救他,被钢筋划开的伤口。
沈砚舟摸到口袋里的船锚吊坠,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:“海水会记住所有秘密,除非你把它喝下去。”
吧台角落的点唱机突然启动,播放的不是音乐,而是一段模糊的录音:“宋董,蓝海号的货己经用救生艇转移,沈长林那边……做掉,还有他老婆孩子——记得用汽油,烧干净点。”
林深的钢笔掉在地上,滚到沈砚舟脚边。
笔帽内侧的编号突然发出荧光,与沈砚舟吊坠里的芯片频率共振。
潮水再次漫过脚踝,这次带来的不是咸腥味,而是塑胶燃烧的焦味——和十二年前火灾那晚一模一样。
“他们在你的记忆里种了蛊,”林深弯腰捡起吊坠,碎贝壳划破掌心,血珠滴在沈砚舟手背上,“现在,该让真相见见光了。”
潮声酒吧外,海浪拍打着礁石。
沈砚舟望着林深远去的背影,后颈传来细微的刺痛——那里藏着他被篡改二十年的人生。
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宋长志的来电。
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“世伯”二字,想起解剖台上死者手腕的绳结编织方式,和宋氏旗下渔船的水手结完全一致。
潮水退去,露出酒吧门口的铜牌:每日10:03退潮,错过今日,再等十年。
沈砚舟握紧吊坠,锈迹刺破掌心。
他终于明白匿名短信的含义——十年前的火,十年后的潮,所有被海水掩盖的罪恶,都将在这个夜晚,随着碎贝壳和薄荷糖,一起浮出水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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