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鹰愁涧的雪与血两日后,雪霁。
天色青灰,鹰愁涧像被巨斧劈开的裂口,横在雪原尽头。
张寒踩着齐膝深的新雪,鞋底绑了草绳防滑,背一只半旧竹篓,腰间别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。
风从涧底倒卷上来,带着冰碴子打在脸上,生疼。
他呵出一口白雾,把兽皮地图往怀里又揣了揣——那是镇口瘸腿老采药人画的,用三枚铜板换来的“命”。
“冰须参,生于绝壁阴面,背阳三寸,根若老翁须,色白而透蓝,十年方长一寸。”
一株三十年以上的冰须参,值三十两雪花银——够还刘家的阎王债,还能给娘抓三个月的补药。
张寒抬头,看见崖壁上有灰影一闪。
那是白额雪狼,青阳镇猎户谈之色变的“雪中刀”。
他握了握柴刀,掌心那道淡蓝裂纹微微发亮,像回应他的心跳。
二、绝壁冰须半柱香后,他落到一块突兀伸出的石台。
石台背风,积了厚厚一层雪。
张寒蹲身扒雪,指尖忽地一凉——那是一截寸许长的冰蓝根须,断面渗出莹白浆液,触之冰寒。
“找到了。”
他抽出柴刀,沿根须小心刨土。
冻土硬得像铁,一铲下去只留一道白痕。
他不敢太用力——冰须参最怕磕碰,根须断一点,药力便泄一半。
刨到第三寸,整株灵参显出形来:三寸长,粗如儿臂,通体晶莹,根须缠绕,像蜷缩的老人。
张寒屏住呼吸,柴刀贴着根尾轻轻一撬。
啪——灵参离土,一缕淡蓝寒气顺刀柄爬上来,冻得他虎口发麻。
他把灵参用布包好,放进贴胸内袋。
就在他准备起身时,耳后有风声割破——三、疤面赵“小子,把东西留下。”
声音沙哑,像钝刀刮冰。
张寒回头。
石台上方,一个裹着兽皮的高大男人正居高临下俯瞰他。
疤面赵——青阳镇猎户,常年劫杀落单采药人。
“我凭本事刨的,凭什么给你?”
张寒攥紧柴刀。
疤面赵咧嘴,露出黄黑牙齿:“就凭老子手里这张弓。”
弓弦拉满月,铁箭尖闪着幽蓝寒光——涂了寒毒。
张寒眼角余光扫过石台:左绝壁,右险径,无处可躲。
“最后一次,把参扔过来。”
张寒慢慢探手入怀,似要取参。
下一瞬,他整个人向前一扑——柴刀化作寒芒,首取疤面赵左腕!
噗!
刀背砸腕,弓弦骤松,铁箭贴着张寒耳际掠过,“叮”地钉进冰壁。
张寒落地一滚,抓住对方脚踝,用尽全力一掀!
疤面赵脚下一滑,整个人栽倒。
柴刀旋转着落回张寒手边。
两人几乎同时扑向刀柄——张寒指尖先触到,却被疤面赵扣住手腕,巨力一扭,柴刀当啷落地。
“小崽子找死!”
疤面赵翻身压住张寒,猎刀首刺心口。
张寒胸口一闷,眼角余光瞥见冰壁铁箭——寒毒蔓延。
他猛地曲膝,额头狠狠撞向对方面门!
砰!
血花溅起。
张寒趁机挣脱,抓住铁箭,反手拔出,带着寒毒的箭尖噗地扎进对方肩窝。
“啊——”惨叫划破山涧。
寒毒瞬间蔓延,疤面赵半边身子泛起幽蓝。
张寒踉跄起身,柴刀重新入手。
男人眼中凶光被恐惧取代,嘶哑求饶:“别……我兜里还有二十两——”张寒手起刀落。
鲜血喷在雪上,像点点红梅。
他弯腰,在尸体怀里摸出一只油腻皮袋,二十两碎银叮当。
“债够了。”
风卷血腥,一路往涧底坠。
张寒用雪搓净脸上血迹,背起竹篓,踩着来时的脚印,一步一步往雪原尽头走去。
在他胸口,那株冰须参正散发若有若无的蓝光,与掌心的淡蓝裂纹遥相呼应。
无人看见,裂纹深处,细小符文明灭——玄霜古卷,正式翻开第二页。
西、狼群归途风雪更烈。
翻过一道雪谷,远处忽传“嗷呜——”叫声此起彼伏,像一把锯齿撕破暮色。
张寒心头一紧:雪狼群!
青阳镇猎户谈之色变的白额雪狼,单只己难缠,成群更恐怖。
他本能地俯身,将背篓转到胸前,柴刀反握,循声潜去。
雪谷低洼处,七八头巨狼围成半月,獠牙森白。
被围的是一名少女。
十六七岁,披一件破碎白狐裘,袖口缀着暗银纹路,像某种古族徽记;她半跪在雪里,左臂血染,却仍横剑胸前。
那剑极怪——通体似冰雕,却无剑锋,像一截被折断的琉璃。
“叮!”
一头巨狼扑上,少女横剑格挡,狼爪与剑身相撞,竟发出金铁之声。
张寒看清了:狼爪被瞬间冻出一层白霜,又迅速碎裂。
“冰系法器?”
他脑中电闪。
少女却己力竭,膝弯一抖,单膝跪雪,鲜血沿指尖滴落,落地成冰。
狼王——额生银白月牙,体型大如小牛——低吼一声,群狼再逼。
张寒握紧柴刀。
二十两银子、冰须参、娘的命,都在自己身上;多管闲事,可能把命搭进去。
可下一瞬,他看见少女抬头。
那双眼,像雪夜最亮的星,带着赴死的倔强。
张寒想起三天前,自己站在刘家门外,也露出过同样的眼神。
柴刀扬起,他冲了出去。
——第二章·终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