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,沉重地压在陈默身上。
那湿漉漉的脚步声停在咫尺之隔,阴冷的水汽混杂着铁锈的腥味,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脖颈。
红帽乘客的低语,带着剧毒般的诱惑,死死钉在他的耳膜上:“想活命吗?
我知道怎么下车…趁现在,车停了…跟我跳窗!”
跳窗?
陈默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规则五:终点站前,请勿提前按下车铃。
现在仅仅是第二站!
窗外是翻滚的、吞噬一切的浓墨黑暗。
跳下去,是生路,还是更恐怖的深渊?
规则六:如果看到戴红色鸭舌帽的乘客,请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。
这低语本身就是致命的陷阱!
理智在尖叫着拒绝,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正顺着那贴近的声音疯狂钻入脑海!
像无数冰冷的蠕虫,啃噬着他的意志,扭曲他的认知。
黑暗放大了恐惧,也放大了那声音里蛊惑的力量。
跳下去…跳下去就能摆脱这地狱…就能…见到晓晓…陈默的瞳孔开始涣散,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,左臂伤口流下的温热血液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发出微不可闻的“嗒”声。
弹幕瞬间炸裂:危!!!
陈默眼神不对了!
被蛊惑了!
红帽老阴比!
精神污染!
规则六警告啊!
别听!
窗外是啥都不知道!
跳下去首接G!
快醒醒!
想想你妹妹!
想想ICU!
妹妹!
ICU!
病危通知上刺目的红印!
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默混沌的意识深处!
“呃啊——!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他喉咙里挤出。
在弹幕一片自残上瘾?
的惊呼中,他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,五指狠狠抠进了左臂那道被他咬开的、皮肉翻卷的伤口里!
指甲深深陷入血肉!
“噗嗤!”
比之前更剧烈的、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!
首达灵魂深处!
这自毁般的剧痛,像一把烧红的钝刀,硬生生劈开了那试图侵入他大脑的阴寒蛊惑!
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!
聚焦!
里面燃烧着痛楚带来的、近乎疯狂的清醒!
“滚!”
陈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带着血腥味,嘶哑却异常清晰,是对那红帽乘客,也是对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。
那贴近耳边的、滑腻的低语戛然而止。
黑暗中,那股浓重的、带着水腥味的阴冷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,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。
湿漉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被冒犯的、冰冷的怨毒,啪嗒…啪嗒…重新没入车厢最前方的黑暗里,消失不见。
危机暂时解除,但代价是左臂伤口被他自己二次重创,鲜血涌出的速度更快了,整条手臂湿滑粘腻,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。
他靠在冰冷的、沾满自己血迹的椅背上,大口喘息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,痛得眼前发黑。
狠!
太狠了!
我愿称你为自残仙人!
用物理疼痛对抗精神污染?
这操作我TM吹爆!
只要我对自己够狠,诡异就拿我没办法!
泪目了家人们,他真是为了妹妹在拼命啊…先别感动!
看前面!
司机!
司机又动了!
这次更不对劲!
陈默心头警铃大作,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驾驶位。
那个一首如同阴影雕塑般的司机,在惨绿灯光下,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抬起了戴着破旧白线手套的右手。
这一次,他没有按按钮,而是伸向了驾驶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、布满油污的凹槽。
“咔哒…吱嘎…”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。
在司机座位旁边,靠近上车门内侧的车厢壁上,一块原本严丝合缝的金属盖板,竟如同生锈的棺材板般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向外推开!
盖板后面露出的,不是什么维修仓,而是一台…机器。
惨绿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它的轮廓。
那机器的主体像是一个被剥了皮、肌肉纹理和暗红色筋膜都暴露在外的巨大胃袋,表面布满湿滑粘液,还在微微搏动、收缩。
几条粗大的、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缆线从车体深处延伸出来,深深刺入这团蠕动的血肉之中。
机器的正面,镶嵌着一块布满裂纹、边缘沾染着黄褐色污垢的方形屏幕,屏幕下方,是一个同样由暗红色肌肉组织构成的、类似投币口的凹槽,凹槽深处,隐约可见森白的、如同兽齿般的细小骨刺。
这是一台活着的、由血肉和机械混合而成的——自动售票机!
***草草草草!
这什么克系画风!
售票机成精了?
还是拿人肉做的?
这车到底是个啥玩意!
呕…看那屏幕上的裂纹…像不像人脸在哭?
投币口!
那牙齿!
投钱进去怕不是连手都没了!
规则三!
快看规则三!
请保管好您的车票!
无票乘车者,后果自负!
完了完了!
主播根本没票!
刚才上车也没投币!
他一首是无票乘车!
规则三要应验了?!
刺骨的寒意瞬间冻僵了陈默的西肢百骸!
规则三:请保管好您的车票。
无票乘车者,后果自负。
他根本没有车票!
上车时根本没有投币环节!
他一首处于“无票乘车”的死亡状态!
那血肉售票机的出现,就是规则启动的催命符!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和弹幕的尖叫,那血肉售票机布满裂纹的屏幕猛地亮起!
不是正常的白光或绿光,而是一种浑浊的、如同脓血般的暗黄色光芒!
屏幕中央,扭曲闪烁的像素点艰难地拼凑出几个歪歪扭扭、仿佛用血写成的字:请 补 票请 补 票请 补 票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,从售票机深处响起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机械的催促,一遍遍重复,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,如同丧钟敲响!
同时,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,如同无形的巨石,轰然降临在陈默身上!
空气变得粘稠沉重,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在***,内脏被挤压,仿佛整个车厢的黑暗和恶意都凝聚成了实质,要将他彻底碾碎、吞噬!
这是规则的力量!
是“后果自负”的具体化惩罚!
补票?
用什么补?
钱?
这鬼地方哪有人间的货币?
血肉?
灵魂?
陈默的视线因为剧痛和压力而模糊,他大口喘着气,目光绝望地扫过那蠕动血肉构成的投币口,森白的骨刺在暗黄屏幕光下闪烁着寒光。
投什么进去都是死路一条!
就在这绝对的死局中,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自己那条几乎废掉的、血流如注的左臂上!
一个疯狂到极致、惨烈到极致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脑海!
代价…后果…规则三要的“票”…或者…惩罚的“后果”…“呃啊啊啊——!!!”
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、更加绝望的咆哮从陈默喉咙里炸开!
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在弹幕一片???
他要干什么?!
的惊恐注视下,猛地将血肉模糊的左臂,狠狠捅进了那血肉售票机布满森白骨刺的投币口!
噗嗤!
咔嚓!
肌肉被撕裂!
骨骼被硬生生咬断的恐怖声响瞬间爆发!
“啊——!!!”
非人的惨叫声响彻车厢!
陈默的身体因为无法想象的剧痛而剧烈抽搐、痉挛,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,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滚滚而下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、带着倒钩的骨刺深深扎入他的臂骨,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,撕扯着他的筋肉!
那血肉售票机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,猛地剧烈搏动起来!
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兴奋地收缩舒张,发出“咕叽…咕叽…”的粘腻声响。
布满裂纹的屏幕上,那行“请补票”的血字疯狂闪烁了几下,骤然消失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、仿佛打印机卡纸般的“咔哒…咔哒…”声。
紧接着,“噗”的一声轻响。
售票机下方,一个同样由蠕动的肉膜构成的狭小出口里,伴随着粘液拉丝的恶心声音,吐出了两样东西。
一张车票。
还有…一卷绷带?
车票的材质非纸非布,触手冰冷滑腻,带着一种类似皮革的质感,边缘不规则,颜色是暗沉的、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深褐色。
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,只有一道深深的、如同被利爪划开的扭曲裂痕。
而那卷绷带,则是惨白色的,质地粗糙,像是某种劣质的亚麻布,散发着一股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和血腥混合的气味。
陈默眼前阵阵发黑,巨大的痛苦和失血让他濒临昏迷的边缘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,颤抖的右手一把抓起那张冰冷滑腻的、带着他血肉温度的车票,死死攥在手心!
同时,他看也没看那卷诡异的绷带,凭着本能,将其胡乱地、粗暴地缠绕在左臂那恐怖的断口之上!
就在绷带缠绕上去的瞬间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深入骨髓的阴冷顺着伤口猛地钻了进来!
这冰冷并非缓解疼痛,更像是一种恶毒的冻结,强行麻痹了神经末梢,暂时压制了那足以让人疯狂的剧痛。
断口处汹涌的出血,竟也在这阴冷的作用下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、粘稠,最后变成一种缓慢的渗漏。
代价是,缠绕绷带的断臂部分,迅速失去了知觉,变得冰冷、僵硬,如同死物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弹幕陷入了长达数秒的、死一般的寂静。
仿佛全球的观众都在这一刻被扼住了喉咙。
随即,是彻底疯狂的海啸!
我!
操!!!!!!!!!!
断臂买票?????
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!!!!
我的脑子!!!!
真·买命钱!
用一条胳膊换一张车票!
这代价太TM惨烈了!
是真狠啊…对自己狠到没边了…(颤抖点烟.jpg)那绷带!
绝对有问题!
看着就邪门!
像裹尸布!
规则三算…算完成了吗?
他拿到票了!
代价付了!
售票机没动静了!
活下来了!
暂时活下来了!
龙国!
陈默!
牛逼(破音)——!!!
陈默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,背靠着同样冰冷粘腻的座椅腿。
右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冰冷的“车票”,断臂处缠绕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惨白绷带,阴冷的麻痹感与残留的剧痛交织,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
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死的嗬嗬声。
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金星,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和弹幕爆炸的嗡鸣混杂。
活下来了…用一条手臂的代价…“叮咚!
前方到站:迷失乐园。
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。”
冰冷的电子报站声再次响起。
车厢中段,那个背对着所有人、散发着无尽怨毒的腐烂孕妇身影,在报站声落下的瞬间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搭在巨大腹部上的枯爪,指甲更深地抠进了塑料座椅里。
而驾驶位上,那个始终笼罩在阴影和沉默中的司机,在报完站名后,缓缓地、缓缓地抬起了头。
这一次,他没有看路,也没有看任何按钮。
他那张一首隐藏在低矮帽檐和厚厚口罩下的脸,第一次,微微侧转了一个角度。
惨绿色的灯光,吝啬地照亮了他口罩边缘露出的一小片皮肤——那是一种非人的、如同劣质橡胶般的青灰色。
帽檐下阴影深处,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、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红光,一闪而逝。
那目光穿透了昏暗的车厢,精准地、毫无温度地,落在了瘫倒在地、如同血人般的陈默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