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嘭!
嘭!
嘭!”
剧烈的拍击声如冰雹般砸在车窗上,猝不及防。
“师傅!
开门!
快开门啊!”
一个头扎马尾的女子惊恐的脸紧贴在玻璃上,指尖徒劳地抓挠着,嗓音因极度的焦急而撕裂变调。
出租车司机被惊得猛打方向盘,慌忙降下车窗,侧脸紧绷,满是警惕:“小姐!
我这有客!
你换辆车吧!”
回应他的只有更疯狂、更急促的砸门声。
那女子仿佛聋了一般,手掌不顾一切地反复撞击着金属车门,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词:“开门…开门…”司机无奈按下解锁键,车门刚弹开一道缝隙,她便像断线的木偶般跌撞进后座。
副驾驶的陆晨猛地回头,目光瞬间被女子左袖上那片刺目的暗红攫住——新鲜的血迹正沿着布料纹路迅速晕染开,宛如一朵在绝望中绽开的曼陀罗。
她颤抖着将散乱黏在脸颊的发丝胡乱别到耳后,指节因用力而泛着死白,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枯叶,簌簌发抖。
“锁门!
快开车!
马上离开这!”
女子死死攥住前排座椅的皮革靠背,指甲几乎要嵌进去,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利。
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,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:“再急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?
我这客人……前…前面有…”女子突然剧烈前倾,安全带深深勒进锁骨,“相信我!
快开车!
快啊!”
话音未落——“轰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原本嘈杂的空气。
一辆失控的银色SUV如同脱缰的钢铁野兽,狠狠撞向路中央的绿化带。
刺耳的金属扭曲、撕裂声伴随着玻璃爆裂的脆响,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翻滚、侧滑,在柏油路上拖拽出数米长的、带着火星的黑色焦痕。
几扇变形的车门被甩开,里面的人连滚带爬地冲出来,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,没命地朝着与车祸相反的方向狂奔。
“发……发生了什么?”
陆晨的声音卡在喉咙深处,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。
“丧尸!
是丧尸!!”
后座女子的嘶吼如同寒冰灌顶,瞬间冻结了车内狭小的空间。
司机嗤笑一声,转动钥匙试图发动车子:“小姐,你丧尸片看魔怔了吧?
这不就是场车祸……呃啊——!!!”
一张染血的、扭曲变形的脸猛地砸在挡风玻璃上!
黏腻的牛仔布料糊住了视线。
那男人满脸血污,夸张的嘴巴咧到耳根,额头一下下重重撞击着玻璃,发出沉闷的“咚!
咚!”
声。
浑浊的眼球可怕地凸出眼眶,几乎要掉下来,脖颈诡异地歪折着,喉咙里滚动着非人的、野兽般的低沉呜咽。
只剩一只手,沾着污血的指甲疯狂地在玻璃上抓挠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——咯吱——”声。
“开车!!!”
陆晨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喉咙,嘶吼出声。
司机这才如梦初醒,巨大的恐惧让他手忙脚乱,挂错了档位,轮胎在路面上空转,发出刺鼻的焦糊味。
出租车猛地向后倒蹿,“砰”地一声撞上了后方红色的轿车。
轿车中下来一个女人。
但此刻没人顾得上这小小的追尾——油门被一脚踩到底,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咆哮,车子如同离弦之箭,在狭窄混乱的车缝间疯狂地蛇形穿梭。
陆晨的指节因过度紧握而失去血色,整个人死死抵住冰冷的车窗,仿佛想将自己嵌进去。
窗外,街边的店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封印,卷帘门哗啦啦落下,玻璃窗后挤满了密密麻麻、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面孔。
不远处翻倒的车辆旁,浑身是血的行人正被数个灰白皮肤、姿势怪异的“人”扑倒、撕咬。
那些怪物喉咙里发出低沉、原始的嘶吼,被扯开的腹腔拖曳出滑腻的肠子,鲜血与破碎的内脏在柏油路上涂抹开一条条蜿蜒、粘稠、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轨迹,构成一幅荒诞、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末日画卷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陆晨痛苦地死死抱住头,指甲深深掐进发根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丧尸……怎么会……怎么会真的存在?!
电影……不都是骗人的?!”
出租车惊险地冲上高架桥入口。
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如同得了疟疾般剧烈颤抖,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,吞咽着恐惧:“这些人……到底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
“怎么办?
我们该怎么办?!
肯定是病毒!
什么病毒?!
哪里来的?!”
司机像是被抽走了魂,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车子在他失控的操控下,在高架桥上危险地左右摇摆,如同醉汉。
陆晨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,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。
多年来浸淫丧尸题材的经验此刻成了救命稻草,大脑在高压下飞速运转:“现在不是研究病毒的时候!
车子迟早没油!
必须立刻找到安全的避难所!”
“对对对!
可是……去哪里啊?!”
司机慌乱地回头,眼神里充满了溺水者般的绝望和无助。
“去我家!”
女子几乎是立刻接口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德兴区华阳别墅区!
人口密度低,独栋,围墙高,防御起来相对容易!”
“去你家?”
陆晨猛地转头,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、来历不明的女人,强烈的怀疑与不安在心中翻涌,“喂!
这种时候,难道不该先报警或者去警局吗?!”
女子霍然转头,迎上陆晨审视的目光,眼中闪过一丝被质疑的恼怒和更深的不耐烦:“报警?
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警察?!
你没看到被咬的人是什么下场吗?!
他们也是血肉之躯!
现在,只能靠我们自己!
还有,我不叫喂,我叫陈玉玲,记清楚了!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锐得刺耳,像是在用音量压制内心同样汹涌的恐惧与烦躁。
陆晨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,短暂的恍惚后,他看向司机。
司机此时也正看向他,两人眼神交汇,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决断——没有更好的选择了。
司机二话不说,猛地将油门踩到底,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出租车如同受惊的野兽,朝着德兴区的方向狂飙而去。
“妈!
听着!”
陆晨颤抖着手拨通异地父母的电话,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,“你和爸立刻回家!
锁好门!
千万别出门!
外面……外面出大事了!
多屯粮食和水!
越多越好!”
“怎么了?
打仗了?
还是……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困惑又担忧的声音。
“比打仗还……有丧……唉!
解释不清!
你们就记住我的话!
躲在家里!
绝对别出来!
等我消息!”
陆晨几乎是吼出来的,再三强调后才挂断电话,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,留下久久无法平息的冰冷余悸。
“喂!
老婆!”
司机也抓起了电话,声音因恐惧而变调,“听着!
外面……外面有丧尸!
真的!
带着妞妞躲在家里!
把门锁死!
千万别出来!
等我……等我回来救你们!”
“胡说什么呢?
你开车喝酒了?”
妻子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。
“是真的!
老婆!
相信我!
是真的!
待在家里!
哪里都别去!
锁好门!
等我!”
司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恐惧和不容置疑的急迫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与恐惧达到顶点时,车载收音机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“哔咔”声,紧接着,一个极力维持镇定却难掩颤抖的官方播音腔强行切入:“广大市民请注意!
广大市民请注意!
现插播一条紧急通知!
本市……本市突发不明原因群体性……狂犬病事件!
部分人员出现……出现严重攻击性行为,疑似……疑似具有高度传染性!
症状表现为……行为诡异,嗜血,撕咬他人……请所有市民务必保持冷静!
立刻寻找安全室内场所躲避!
锁好门窗!
不要外出!
重复!
不要外出!
等待进一步通知!
……”广播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。
陆晨、司机和陈玉玲的目光短暂交汇,那“疑似具有高度传染性”的官方措辞,比任何尖叫都更冰冷地坐实了地狱己至。
陆晨缓缓转头,望向车窗外疾速倒退的、正在崩塌的世界。
成群的乌鸦如同不祥的阴云,聒噪着飞过被冲天黑烟笼罩的城市上空,那浓烟翻滚着,仿佛一只巨大的、绝望的手掌,正缓缓合拢,将整座城市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