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建军的目光像钩子似的,死死盯着林晓棠的手,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:“晓棠,快把通知书拿出来给大伯看看,又不是要你的,就是确认下学校,免得你年纪小,弄错了报到时间。”
林晓棠攥紧藏在身后的手,指尖抵着布巾裹着的通知书,声音稳了稳:“大伯,通知书我收好了,报到时间我记着呢,不用看。”
“你这孩子咋这么犟!”
林建军皱起眉,往前迈了一步,“我是你大伯,还能害你?
快拿出来!”
“建军,你跟孩子较啥劲!”
王翠花突然冲过来,一把拉住林建军的胳膊,转而往地上一坐,膝盖一屈,双手“啪”地拍在大腿上,扯着嗓子哭嚎起来,“我的命咋这么苦啊!
好心来看侄女,就被说成偷鸡蛋、偷通知书的贼!
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啊!
早知道这样,我还不如死了算了!”
她哭得涕泗横流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手还不停地捶着地,土炕都被震得掉了点灰。
院门口很快围了人,都是邻居,探头探脑地往里看,议论声嗡嗡的。
“王翠花这是咋了?
咋哭成这样?”
“听着像是跟晓棠闹矛盾了?”
“晓棠那孩子老实,王翠花平时就爱占小便宜,说不定真是王翠花不对。”
王翠花听见议论声,哭嚎得更响了:“大家评评理啊!
我就是怕晓棠着凉,想给她掖掖被子,她就说我偷她鸡蛋,还说我想偷她通知书!
我一个当婶子的,能做那缺德事吗?
我家晓梅要是有这本事考上大学,我至于眼红她吗!”
林晓梅站在一旁,低着头,手绞着衣角,听见娘提到自己,眼圈红了红,也跟着抹起了眼泪,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。
林建军站在旁边,脸涨得通红,一边拉王翠花,一边对围观的人说:“大家别误会,就是家里一点小事,没那么严重。”
“小事?”
林晓棠往前站了一步,声音清亮,压过了王翠花的哭嚎,“婶子要是没打算偷通知书,为啥上回趁我睡着,要翻我枕头?
要是没偷鸡蛋,为啥我记的账本上,一笔一笔都写着您拿鸡蛋去卖,钱给您娘家侄子买奶粉?”
她说着,把手里的小本本举起来,冲着围观的人晃了晃:“这里面记着呢,上月十五十二个,上月十八十五个,这月初二一整筐二十三个,全卖给村口李叔了!
李叔的账本上也有记录,大家要是不信,咱们现在就去问李叔!”
围观的人一下子炸了锅。
“真偷鸡蛋了?
怪不得张奶奶前几天还说鸡蛋少了!”
“王翠花这也太过分了,张奶奶那是心疼晓棠,想给她补身子才攒的鸡蛋!”
“不光偷鸡蛋,还想偷通知书?
这可是毁人一辈子的事啊!”
王翠花的哭声戛然而止,脸白得像纸,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指着林晓棠:“你这死丫头!
你故意害我!
我撕了你这破本子!”
她冲过来要抢,林晓棠刚要躲,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声沉喝:“住手!”
众人回头,只见张奶奶拄着枣木拐棍,一步步走进来。
她头发花白,背有点驼,但眼神却很亮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身后还跟着二婶,手里端着个刚蒸好的馒头,显然是听见动静赶过来的。
张奶奶走到林晓棠身边,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,见她没受伤,才转头看向王翠花,拐棍“笃笃”地敲在地上,声音不大,却让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:“王翠花,你闹够了没有?”
王翠花见是张奶奶,气焰一下子矮了半截,却还嘴硬:“娘,是晓棠冤枉我,我没偷鸡蛋,也没偷通知书……你没偷?”
张奶奶打断她,眼神锐利地扫过她,“刚才外面的话,我都听见了。
晓棠那孩子,打小就老实,从不撒谎。
你要是没做亏心事,她能平白无故说你?”
她顿了顿,又看向林晓棠,语气软了些:“丫头,你跟奶奶说,她是不是要动你的录取通知书?”
林晓棠看着奶奶关切的眼神,鼻子一酸,点了点头:“嗯。
上回她趁我睡着,想翻我枕头找通知书,说要让晓梅姐替我去报到。
刚才大伯来了,也让我把通知书拿出来给他看。”
“反了天了!”
张奶奶猛地举起拐棍,“啪”地敲在地上,震得尘土飞扬。
她气得手都在抖,指着王翠花和林建军,声音发颤却格外有力,“我老婆子还没死呢!
晓棠是我林家的宝贝疙瘩,她爹娘走得早,我拉扯她这么大,就是盼着她能有出息,考上大学跳出这穷窝!
她的大学名额,谁也别想抢!”
她又看向林建军,眼神更冷:“建军,你是当大伯的,不护着侄女就算了,还帮着你媳妇抢她的通知书?
你对得起晓棠她爹吗?
当年你娶媳妇,还是晓棠她爹帮你凑的彩礼钱!”
林建军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,头垂得更低,手足无措地站着,嘴里喃喃道:“娘,我……我就是想看看通知书,没别的意思……看啥看!”
张奶奶打断他,“通知书是晓棠的命根子,轮不到你们来看!
王翠花,我告诉你,今天这事没完!
你偷我鸡蛋补贴娘家,我还没跟你算账,你又打晓棠通知书的主意!
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,就别在林家待了,带着你闺女回你娘家去!”
王翠花吓得浑身一哆嗦,再也不敢哭了,也不敢嘴硬,拉着林晓梅的手,小声说:“娘,我知道错了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林晓梅也赶紧点头,眼泪还挂在脸上,却不敢再看张奶奶,眼神偷偷瞟向林晓棠,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,反而带着一丝阴鸷的怨毒,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林晓棠心里一紧。
张奶奶还在教训王翠花和林建军,围观的邻居也跟着帮腔,都说王翠花做得不对,让她好好给晓棠道歉。
王翠花没办法,只能不情不愿地对林晓棠说:“晓棠,婶子错了,不该误会你,也不该打你通知书的主意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林晓棠没说话,只是看着林晓梅。
刚才林晓梅那眼神,她看得清清楚楚——林晓梅没拿到通知书,心里肯定还憋着劲,说不定还会背地里搞其他小动作。
张奶奶教训完,又转头对林晓棠说:“丫头,别怕,有奶奶在,谁也别想抢你的通知书。
你把通知书藏好,要是他们再敢来闹,你就跟奶奶说,奶奶替你做主!”
林晓棠点了点头,心里暖烘烘的。
前世她一首以为奶奶偏心大伯,首到后来才知道,奶奶其实一首护着她,只是那时候通知书己经被偷了,一切都晚了。
这辈子有奶奶撑腰,她总算有了点底气。
围观的人渐渐散了,王翠花拉着林晓梅,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屋。
林建军也跟着走了,走之前还回头看了林晓棠一眼,眼神复杂。
院子里恢复了安静,张奶奶拉着林晓棠的手,叹了口气:“丫头,委屈你了。
以后有啥事先跟奶奶说,别自己扛着。”
“我知道了,奶奶。”
林晓棠靠在奶奶身边,心里踏实了不少。
可她还是没放松警惕——林晓梅刚才那怨毒的眼神,像一根刺,扎在她心里。
她知道,这事还没结束,林晓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
接下来,她得赶紧把通知书藏到更安全的地方,最好能尽快联系上陆承宇,有他帮忙,才能更放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