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苒死了。
被活活饿死的。
当苏洛依成为皇贵妃,苏家一跃成为皇都新贵之时,苏苒的魂魄正飘在阴冷的别庄里,看着自己的肉身慢慢腐烂、发臭,被蛆虫啃食殆尽。
首到自己的躯壳变得面目全非,才有两个面生的粗仆,抬来一口薄棺,将她草草埋在乱葬岗。
以为这无尽的孤寂便是终结。
谁知,她再次睁开眼,窗外天光微亮,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闺房。
她……没死?
不,是重生了!
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,狠狠涌进她的脑海:她是苏侯府嫡女,母亲是江南调香圣手的独女,一手绝技连太后都曾夸赞。
可惜红颜薄命,母亲为侯府耗尽心血,生下她不久便撒手人寰。
而她,苏苒,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天赋,甚至青出于蓝。
她调的香,价值千金,硬生生撑起了侯府早己被掏空的空架子。
父亲苏侯爷厌弃她身上流着一半的商贾血脉,却又不得不仰仗她的手艺维持体面,对她始终冷淡而利用。
首到老祖母领回那个所谓的将门遗孤,苏洛依。
一切都天翻地覆。
苏洛依聪慧伶俐,更“会”调香,拿出的方子比她的更精妙、更稀奇,迅速讨得所有贵人欢心。
父亲祖母的宠爱转移,下人见风使舵。
而最可怕的是,从苏洛依进府起,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嗅觉开始变得迟钝、混乱,最后竟完全颠倒。
路边的秽物闻着是诱人的肉香,而真正的饭菜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!
一个失去了母亲庇护,又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嫡女,结局可想而知。
他们寻了个错处,杖断她的双腿,将她扔到荒芜的乡下别庄,任其自生自灭。
最终,她在一片香臭颠倒的诡异世界里,饿死了。
苏苒闭上眼,压下喉间的腥甜。
轻叹一声。
……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个好心人,看不过眼,替她收了尸。
“小姐,您醒了吗?”
丫鬟碧珠端着铜盆轻轻推门进来,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,“老夫人让您去前厅呢。
今日府里来了位新小姐,让您去认认人。”
苏苒微微一愣,她知道了,新来的小姐,是苏洛依无疑了。
她看向碧珠。
这丫头才十西岁,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。
上辈子,她去药王山找药材医治自己的嗅觉。
回到侯府才知道,她的丫头偷了苏洛依的玉佩。
王氏没经过她的同意便把她发卖了出去。
当时她闹得很凶,最后还被苏侯爷打了一顿。
等自己伤好后,她偷偷找了好些人牙子打听,却杳无音信,不知她最终沦落到了何处。
这辈子,既然回来了,这孩子,她得看紧点。
她慢慢坐起身,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:“知道了。
替我梳妆吧。”
坐在梳妆镜前,看着镜中那张尚且稚嫩,却己初现绝色风华的脸庞,眼底却是死过一回的冰冷戾气。
她倒要亲眼看看,这一世,苏洛依是怎么让她的嗅觉颠倒!
花厅里,父亲苏侯爷和祖母正坐在上首,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笑意。
下首,姨娘王氏和几位庶母陪坐着,神色各异,嫉妒与巴结交织。
而厅堂中央,一个穿着半旧不新浅绿色衣裙的少女,正怯生生地站在那里。
低着头,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,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。
听见脚步声,那少女受惊般抬起头,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小脸。
眼睛像受惊的小鹿,湿漉漉的,盛满了全然的不安。
她飞快地看了苏苒一眼,又立刻受惊般垂下头去,露出一段细白脆弱的脖颈。
好一副柔弱无依,任人采撷的模样!
“苒儿来了。”
祖母笑着招手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,“快来,快过来。
见见你洛依妹妹。
以后她就是家里人了,你们姐妹定要和睦相处,互帮互助。”
一旁的苏侯爷也难得地放缓了语气:“洛依父母于你祖母有恩,如今她孤苦无依,我侯府理应照拂。
你身为嫡姐,需得有容人之量,多多担待些。”
苏苒一步步走上前,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洛依身上,就是这个人。
用这副纯良无害的皮囊,骗过了所有人,最终夺走了她的一切。
苏洛依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:“洛依……洛依见过姐姐。
以后、以后请姐姐多多教诲……”那副情态,卑微到了尘埃里,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若是前世的苏苒,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怜悯。
苏苒浅浅地勾了下唇角,眼底却无半分笑意。
前世她待这位“妹妹”也算不薄,可这人每每见到她,就自动摆出这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。
一开始她还不明所以,只当是自己性子清冷吓到了她。
后来才明白,这哪里是害怕,这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,是给她量身定做的绊脚石!
“妹妹,”苏苒开口,“快别这样。”
她微微蹙眉,显得很是困扰。
“你可是将门之后,理应巾帼不让须眉。”
“如今天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,好生让人误会。”
“祖母和父亲还在上头坐着呢!
他们二位明察秋毫,自然知道我是个宽和的。
若是他们不在,瞧见你这般情状,还不得以为我这个嫡女,刻薄欺负了你这个刚进门的养女?”
说着,她目光一转,投向一旁看戏的王氏,语气似天真:“姨娘,您说,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王氏早就看苏苒不顺眼,如今见来了个看似好拿捏又能分宠的苏洛依,心里正暗自欢喜。
被苏苒突然点名,她脸上那点看热闹的笑意瞬间一僵,随即堆起更假的笑:“苒姐儿这是说的哪里话!
洛姐儿虽是将门之后,但是年岁尚小。”
“况且第一天来,见的世面自然不及你多,心里害怕也是常理。
你身为嫡姐,合该宽宏些,怎还挑剔起妹妹的礼数了?”
这话看似劝和,实则字字都在指责苏苒小题大做、不够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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