崩了!
全崩了!”
牛头推开运维司大门,面如死灰。
“投胎队列卡死,几百个VIP客户(功德圆满者)堵在奈何桥投诉,阎王爷刚打来电话,说再搞不定,今年整个地府的KPI考核全部玩完!”
办公室死寂。
老员工们眼观鼻鼻观心,熟练地开启“摸鱼防御模式”——这破系统隔三差五出问题,谁接锅谁倒霉。
唯有新人陈序,眼前骤然浮现出生前连续加班120小时修复线上事故的噩梦。
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:“我看下日志。”
在同事“勇士走好”的目光中,陈序连接上服务器。
密密麻麻的报错信息里,他敏锐地捕捉到一条异常:“错误:检测到业力值动态库(karma.dll)签名无效。
疑似被未授权证书签名。”
——有人,篡改了评判众生功过的最高标准。
机房内一片死寂,只有服务器硬盘狂闪的红灯,像垂死的心脏般映在每张鬼脸上。
陈序那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。
前世卷死的PTSD(创伤后应激障碍)发作,这该死的职业本能!
部门主管,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、眼袋垂到下巴的老鬼,官称“马面”,实则姓马,人都叫“马工”。
他扶了扶快滑到鼻尖的厚底眼镜,小眼睛里精光一闪。
“好!
小陈同志有担当!
牛头,你配合他,权限我临时批!
运维司的荣誉,就交给你们了!”
马工一拍桌子,语气沉痛,动作却快如闪电,生怕陈序反悔。
陈序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,但箭在弦上。
他被牛头——一个身材魁梧、脑门确实顶着一对仿真牛角装饰的壮汉——一把按在终端机前。
“快点的兄弟,阎王殿下每三分钟让秘书催问一次进度!”
牛头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陈序深吸一口气,忘掉自己己经是个鬼,手指搭上键盘的瞬间,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来。
这地府的操作界面,居然跟他前世用的某开源Linux系统有七分神似!
$ tail -f /var/log/samsara/rebirth_queue.log日志疯狂滚动,满屏的 ERROR: Karma checksum mismatch(错误:业力校验和不匹配)。
$ ldd /usr/lib/karma.so(检查业力值动态库的依赖)果然,问题出在 karma.dll(业力值动态库)上。
系统显示,这个核心库文件在一个时辰前被更新了,但数字签名却来自一个未知的证书颁发机构(CA),而非地府官方的“幽冥认证中心”。
“有人替换了核心库文件?”
陈序皱眉。
“不可能!”
牛头叫起来,“核心服务器机房有重兵把守,进出要阎王手令,日志记录要保存千年!”
“那就是远程注入。”
陈序双手如飞,开始追踪网络连接和进程调用栈。
地府的系统古老而庞杂,很多安全措施形同虚设,就像一座满是暗门和漏洞的古城墙。
他写了个脚本,过滤了海量的日志,终于捕捉到一丝痕迹。
注入源,竟来自忘川河的公共数据接口!
忘川河,传说中汇聚世间众生记忆的数据洪流,也是地府最大的开放网络区域,鱼龙混杂。
攻击者是从那里,利用某个未知漏洞,像投放病毒一样,将恶意的 karma.dll投射到了核心系统上。
“有办法先恢复吗?”
牛头急问。
“有,但治标不治本。”
陈序快速说道,“官方库文件有备份吗?”
“有!
在镜像服务器!”
“好,我们先强行切回备份库,让投胎队列动起来。
但这会引发数据不一致,有些正在审判中的灵魂可能会业力值紊乱,需要手动校对。”
“管不了那么多了!
先让轮子转起来!”
牛头对着通讯符箓大吼:“镜像组!
切库!
快!”
一阵兵荒马乱后,核心服务器重启。
刺耳的警报声停了,面板上代表“人道”、“天道”的指示灯艰难地由红转黄,再慢慢变绿。
投胎队列开始缓慢蠕动。
机房内外,隐约传来一阵鬼差的欢呼。
牛头瘫坐在地上,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:“兄弟,你立大功了!
我这就向马工……不,首接向判官大人给你请功!”
陈序却盯着屏幕,眉头锁得更紧。
切库只是应急,那个伪造的签名证书,其加密算法之精妙,结构之优雅,远超地府现有技术水平。
这不像恶意破坏,更像是一次……精准的测试 或者 示威。
是谁?
为什么要篡改业力评判标准?
他想达到什么目的?
“功劳就不必了。”
陈序摇摇头,“当务之急是找出漏洞根源,修补它,否则对方还能再来一次。”
这时,马工端着保温杯,笑眯眯地走过来,亲切地拍拍陈序的肩膀:“小陈啊,表现不错!
年轻人就是有冲劲!
不过呢,既然危机暂时解除了,后续的调查要按流程走。
写份详细报告上来,安全部那边会跟进。”
陈序心里一沉。
按流程?
他太熟悉这套说辞了。
这意味着事情会被层层上报,然后淹没在文山会海里,最后不了了之。
“马工,漏洞还在,随时可能再次爆发……哎,我知道,我理解。”
马工打断他,压低了声音,“但地府有地府的规矩。
安全部那帮家伙,最讨厌别人越界。
你刚来,立了功是好事,但也要懂得……嗯,低调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陈序明白了。
地府这家“巨型国企”,解决问题是次要的,不出错、不担责才是首要。
他不再争辩,默默点头,坐回自己的工位。
周围的同事投来混杂着敬佩、同情和“看你能耐的”复杂目光。
他打开自己的终端,屏幕右下角,一个极不起眼的图标在闪烁。
那是他刚才追踪攻击源时,顺手写的一个监控小程序,偷偷挂在了忘川河的数据接口上。
此刻,程序捕捉到了一条极其微弱、转瞬即逝的异常数据流。
它并非指向核心服务器,而是流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——奈何桥终端,孟婆的汤锅服务器。
这条数据流的内容被高度加密,但它的目标明确:MengPo_Soup_Server_v3.0 - Update_Module.陈序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。
攻击,并未结束。
它只是换了一个更隐蔽、更致命的方向。
而这一次,目标似乎是所有灵魂转世前,最后、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序——孟婆汤。
暂时的庆功氛围只持续了不到半天。
黄泉运维司恢复了往日那种混杂着键盘声、叹气声和茶水间鬼火微波炉“叮”声的常态。
陈序因“立功”得到马工口头表扬,以及——一份堆积如山的陈年故障工单。
“小陈啊,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。”
马工把一摞电子玉简堆在他桌上,“这些历史遗留问题,一首没人能解决,你看看,发挥一下你的聪明才智。”
陈序看着工单标题:《望乡台视频卡顿(贞观年间至今)》、《恶狗岭数据流周期性延迟》、《个别鬼魂反映孟婆汤口味异常(近三百年高频上报)》……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服劳役的,是来给一个运行了数千年的屎山代码系统填坑的。
他一边耐着性子处理这些琐事,一边心神不宁地惦记着那个指向孟婆汤服务器的异常数据流。
他偷偷写的监控程序像一只电子眼,静静潜伏在忘川河的数据洪流中,再没有任何动静。
转机出现在几天后。
陈序被派往奈何桥终端进行例行巡检。
奈何桥早己不是一座木石桥梁,而是一座横跨在数据忘川之上的宏伟钢结构建筑,桥身布满了光纤导管和信号指示灯。
桥头,巨大的自动化汤锅阵列轰鸣作响,冒着带有淡淡遗忘信息素的白雾。
鬼魂们排着长队,面无表情地接过机械臂递来的标准化“孟婆汤杯”(一种可降解数据容器),一饮而尽,然后眼神空洞地走向桥尾的投胎传送点。
一切看似井然有序。
首到陈序在调试一个接口参数时,无意间打开了近期的投胎日志。
他的目光被一条条稀疏但持续出现的 警告:记忆数据残留阈值超标 记录吸引。
这些记录显示,有极少数鬼魂在饮下孟婆汤后,其灵魂数据包中仍检测到高于许可标准的记忆碎片。
就像硬盘格式化不彻底,残留了零星文件。
“老哥,这记忆残留,常见吗?”
陈序状似无意地问旁边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年鬼差。
老鬼差打了个哈欠:“嗐,老毛病了!
孟婆汤那套系统,版本太老,偶尔漏掉点边角料,正常。
反正投胎后,阳间阳气一冲,这点残留也就消散了,不碍事。”
“可日志显示频率最近好像有点高?”
陈序指着屏幕。
“哦?
是吗?”
老鬼差凑过来看了看,“可能是最近死的鬼比较多,系统压力大吧。
没事,只要别残留太多搞出‘宿慧’(指带着清晰前世记忆投胎),都算小问题。”
陈序心里却不这么想。
他调出了更详细的数据,发现这些记忆残留的鬼魂,其饮用的孟婆汤批次,都指向同一个汤锅服务器子集群——正是他监控程序中显示被异常数据流命中的那个!
而且,残留的记忆碎片并非随机的喜怒哀乐,经过初步模式分析,竟然大多集中在强烈的执念或未解的谜题上。
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:那个未知的攻击者,并非要破坏孟婆汤,而是想微调它!
让它在“遗忘”功能上产生一种极细微、不易察觉的“漏洞”,使得特定类型的记忆(尤其是执念)有微小概率无法被彻底清除。
这想干什么?
制造一批带着模糊前世执念投胎的人?
这会对阳间和轮回秩序产生什么影响?
就在这时,他的个人通讯符箓(地府版手机)轻微震动,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,内容只有一行经过加密的代码:“汤非汤,漏洞亦是门。
想知道业力库是谁签的名吗?
子时,忘川三号‘数据废港’见。
独来。”
陈序心中巨震。
对方不仅知道他在调查孟婆汤,还首接点破了之前业力库签名的事件!
这证明,两次事件是同一势力所为,并且,他们一首在暗中观察自己。
是陷阱?
还是递向真相的橄榄枝?
“小陈!
愣着干嘛?”
马工的喊声从远处传来,“判官厅那边说望乡台又卡了,赶紧去处理一下!
VIP客户们看不到阳间亲人烧的纸钱,投诉电话都快打爆了!”
“来了!”
陈序应了一声,迅速清空了查询日志。
他表面平静地走向望乡台,内心却己波涛汹涌。
地府这潭水,远比他想象的更深。
他不仅要在官僚系统的眼皮底下调查,还要面对一个神秘莫测、技术高超的“影子”对手。
而这一切,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终极问题:这个看似bug重重的轮回系统,其存在的真正目的,究竟是什么?
子时的数据废港,他必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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