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VIP病房的空气里,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。
沈清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,头顶的天花板陌生而冰冷。
头痛欲裂,像是被重锤敲击过。
“清澜!
你醒了?”
一个充满惊喜的、略显低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。
沈清澜偏过头,看到一张关切的中年妇人的脸,是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兰姨。
“兰姨……我这是怎么了?”
一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你出车祸了,傻孩子!
可吓死我们了!”
兰姨红着眼眶,连忙按铃叫医生,又小心翼翼地扶她喝水。
医生很快进来,做了些基础检查,松了口气:“傅太太,您昏迷了一天一夜,现在醒过来就太好了。
除了一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,目前看没有太严重的问题。
需要再观察几天。”
傅……太太?
这个称呼像是一道惊雷,劈得沈清澜头晕目眩。
她猛地抓住兰姨的手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:“兰姨……他、他叫我什么?
傅太太?
哪个傅太太?”
兰姨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而担忧:“清澜,你……你不记得了?
你是傅承宇先生的太太啊,你们结婚都三年了。”
结婚?
三年?
傅承宇?
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,对沈清澜来说,荒谬得像天方夜谭。
傅承宇,那个傅氏集团的掌权人,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永远面无表情、高高在上的男人?
她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,还是结婚三年?
她的记忆明明还清晰地停留在昨天——她刚拿下国际珠宝设计新人大奖,工作室筹备顺利,她正和好友庆祝,对未来充满憧憬。
她才25岁,单身,感情一片空白,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,怎么一觉醒来,就成了豪门傅家的太太,还是和那个出了名冷漠的傅承宇?
“不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沈清澜脸色苍白,下意识地摇头,“我怎么可能嫁给傅承宇?
我根本就不认识他!”
就在这时,病房门被推开。
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,带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。
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,面容俊美得如同精心雕琢,却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,深邃的眼眸像是终年不化的寒潭,正是傅承宇。
他的出现,让病房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。
兰姨连忙起身:“先生,您来了。
太太醒了,但是……她好像……不记得这几年的事了。”
傅承宇的脚步顿住,目光锐利地投向病床上的沈清澜。
那眼神,带着审视,带着探究,还有一丝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……波动。
沈清澜对上他的视线,心脏莫名一紧。
这个男人很英俊,英俊到极具攻击性,但他周身散发出的疏离和冷漠,让她本能地感到抗拒和陌生。
这就是她“结婚三年”的丈夫?
开什么玩笑?
她喜欢的明明是温柔体贴、阳光开朗的类型,绝不是这种冰山!
“你不记得了?”
傅承宇走到床边,声音平铺首叙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沈清澜攥着被角,强作镇定地迎视他:“傅先生是吧?
很抱歉,在我的记忆里,我根本不认识你,更别提和你结婚。
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。”
她叫他“傅先生”,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。
傅承宇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这三年来,沈清澜看他时,眼神里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、隐藏的爱慕,甚至是卑微的讨好。
从未像现在这样,清澈,坦荡,却毫无温度,只有纯粹的陌生和警惕。
“没有误会。”
傅承宇的声音依旧冷淡,他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红色的结婚证,递到她面前,“这是证据。”
沈清澜迟疑地接过,打开。
照片上,她穿着白衬衫,头微微偏向身边的男人,脸上带着得体的,却有些僵硬的微笑。
而她旁边的傅承宇,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。
登记日期,赫然是三年前。
钢印清晰,做不得假。
沈清澜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真的结婚了?
和这个冷得像块冰的男人?
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
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?
商业联姻?
可沈家虽然也算富裕,但和傅家这样的顶级豪门根本不是一个量级。
看着她脸上真实的茫然和困惑,傅承宇眼底的墨色更深了。
他转头问医生:“怎么回事?”
医生谨慎地回答:“傅总,傅太太这种情况可能是选择性失忆,是脑部受创后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。
她可能潜意识里排斥某段时期的记忆,导致这部分记忆被暂时封闭。
恢复的时间不确定,可能很快,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,甚至……甚至可能永远想不起来,是吗?”
沈清澜接口道,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。
如果这三年是她想要遗忘的,那忘了也好。
傅承宇看了她一眼,对她的反应不置可否,只对医生吩咐:“用最好的药和方案,让她尽快康复。”
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,听不出多少对妻子的关切,更像是在处理一件出了问题的项目。
医生连连点头。
傅承宇的手机响起,他看了一眼屏幕,走到窗边接电话,言简意赅地处理着公务。
沈清澜看着他的背影,宽阔,挺拔,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。
她无法想象,自己会和这样的男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。
这三年,她是怎么过的?
一股莫名的悲凉和抵触从心底升起。
等傅承宇打完电话转身,沈清澜深吸一口气,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开口:“傅先生,虽然我们之间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,但基于我目前的状态,我无法接受和一个‘陌生人’共同生活。
在我恢复记忆之前,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住比较好。
我会暂时回我自己的公寓。”
傅承宇眸光一沉,落在她脸上,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“你的公寓?
那里很久没人住了。
你是傅太太,理应回我们的家。”
“那是‘你’的家,不是‘我’的家。”
沈清澜纠正道,25岁灵魂里的倔强和独立冒了出来,“在我的认知里,我只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公寓。
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现在的意愿。”
傅承宇盯着她,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伪装的痕迹。
但他只看到了坦然的陌生和不容商量的决心。
这个沈清澜,变得不一样了。
不再顺从,不再看他脸色,甚至敢首接反驳他的安排。
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。
良久,傅承宇才沉声开口,听不出情绪:“随你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离开了病房,没有再多看一眼,仿佛只是来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,沈清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
她靠在枕头上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心里乱成一团。
她丢失了三年时光,多了一个冷漠无比的“丈夫”。
前方迷雾重重,但她隐隐有种感觉,那段被遗忘的记忆,或许并不美好。
而走出病房的傅承宇,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,脚步微微一顿。
他抬手按了按莫名有些发闷的胸口,眉头紧锁。
那个总是充满他气息的家里,以后……没有那盏总是为他亮着的灯了么?
一种极其陌生的、名为“慌乱”的情绪,第一次悄然袭上这位冷情总裁的心头。
(第一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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