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知夏打开钱包。
触感微凉的皮质内,果然躺着一张身份证,几张银行卡,和一张今天下午开往邻市的高铁票。
失主,李明。
唐知夏捏着钱包,指尖传来属于另一个陌生人的冰冷信息,再抬头看向眼前川流不息的街道。
这一次,她对自己脑海中那些声音,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。
这不是幻觉。
她真的能听到物品的“心声”,或者说,是它们承载过的,最强烈的“情绪”与“信息”。
为什么偏偏是她?
是因为离婚吗?
因为那长达十年的压抑与绝望,在解脱的瞬间,撕开了身体里某个禁锢的枷锁,释放了这种潜能?
她找不到答案。
但现在,手里握着一个正在“哭泣”的钱包。
唐知夏回头,望向民政局那栋庄严的建筑,傅承宇的车早己消失在车流的尽头。
她过去的人生,就像路边那个被踩扁的易拉罐,被遗弃,被碾压,己经彻底结束了。
而现在……看着手里的钱包,目光落在身份证那张憨厚年轻的脸上。
唐知夏拿出手机,指尖划过,拨通了110。
“你好,我在解放路民政局门口,捡到一个黑色钱包,里面有身份证和一张今天的火车票,失主应该非常着急。”
……半小时后,派出所。
唐知夏见到了那个叫李明的年轻人。
他急得满头是汗,冲进来时眼圈通红,在看到钱包的刹那,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竟激动得差点哭出来。
“太谢谢你了!
大姐,真的,太谢谢你了!”
“这张票……是我赶着回家见我妈最后一面的,要是错过了,我……我这辈子都完了!”
李明语无伦次地道谢,从钱包里抽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,执拗地要往唐知夏手里塞。
“不用了。”
唐知夏轻轻推开他的手,声音是离婚后从未有过的温和,“你快赶车去吧,别晚了。”
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,心中那片因离婚而冻结的荒原,仿佛融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。
光,从那道裂痕里,透了进来。
原来,被需要,是这种感觉。
原来,她的存在,依然可以有意义。
离开派出所,唐知夏的脚步,比来时轻快了许多。
那些属于物品的“呓语”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,但她不再恐惧。
她发现自己可以像调节收音机频道一样,主动去“听”,也能在需要安静时,集中精神将它们“屏蔽”。
这个能力会消耗精神,让她感到些许疲惫,但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。
路过一个垃圾回收站时,她的脚步,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。
一股阴冷刺骨的怨念,混杂着死亡的悲鸣,猛地攫住了她的神经。
来源,是废品堆里一个破旧的行李箱。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主人……死了……”断续的哀嚎后,一段清晰得令人发指的信息流,狠狠撞进她的脑海!
“他被人从楼上推下去了……就在三天前的晚上……那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……他拿走了主人身上所有的钱……”唐知夏的身体,瞬间僵住。
猛地转头,视线如钉子般,死死钉住那个箱角磨破的蓝色行李箱。
这段话,清晰、完整,甚至带着一丝血腥的寒意,和之前那些模糊的***完全不同!
她瞬间明悟了。
物品关联的事件越重大,情绪越激烈,它留下的“遗言”,就越清晰。
而这个行李箱,关联着一桩……命案。
唐知夏的心脏,再一次擂鼓般狂跳。
但这一次,不再是因为恐惧。
而是一种混杂着责任与某种未知悸动的滚烫情绪。
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派出所的招牌,又看了看那个安静躺在垃圾堆里的行李箱。
一个念头,如同一道惊雷,在她死寂的心湖中炸开!
她掏出手机,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搜索。
城南,红星小区。
一个紧挨着市刑侦支队的老旧小区。
房租便宜,环境清静,最重要的是……离警察最近。
唐知夏的嘴角,缓缓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带着新生锋芒的弧度。
傅承宇,豪门笑柄,被抛弃的怨妇……这一切,都该翻篇了。
她的新生活,或许可以从“捡垃圾”开始。
……第二天,唐知夏用最快的速度,在红星小区租下了一间一室一厅。
房子不大,但朝南的阳台,阳光灿烂。
站在这里,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隔壁刑侦支队大院里,那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。
从此,她是唐知夏。
一个离了婚,靠“捡垃圾”为生的……普通女人。
与此同时,市刑侦支队。
陆时宴己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。
烟灰缸里,烟头己经堆成了小山。
作为支队长,他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,但眼前这桩“完美犯罪”,还是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三天前,护城河下游发现一具男尸,高坠身亡。
死者是外来务工人员,社会关系简单,财物被洗劫一空,初步判断为抢劫杀人。
但案发现场在二十公里外的烂尾楼,监控全坏,没有目击者。
现场除了死者自己的脚印,干净得像是被水冲洗过,找不到任何属于凶手的痕迹。
唯一的突破口,就是死者失踪的那个蓝色行李箱。
“陆队,技术科那边没进展,烂尾楼周边所有天网监控都快盘出包浆了,连个穿雨衣的鬼影子都没拍到。”
副队长张远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,声音沙哑。
陆时宴烦躁地揉着眉心,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,点火的瞬间又想起这里是办公室,猛地将烟捏断,扔进垃圾桶。
“死者住处呢?”
“查了,干净得不像样。
邻居都说他老实本分,从不与人结仇。”
张远泄了气,“这案子,要悬了。”
整个办公室,被低气压笼罩得密不透风。
就在这时,陆时宴的私人手机,极轻地震动了一下。
他本不想理会,但眼角的余光瞥见,屏幕上亮起一条短信。
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虚拟号码。
通常,这意味着垃圾广告,或者……来自阴影里的线人。
正处在死局中的陆时宴,瞳孔微缩,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那条短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