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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栗子糕和毒誓章

发表时间: 2025-11-09
永巷的雪,是宫里最脏的。

它们从灰败的天空飘下,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很快就被来往倒馊水的太监和嬷嬷们踩成污黑的泥泞。

萧灼缩在宫墙根下一个漏风的破洞里,把自己尽可能团成一团。

她身上那件单薄的、洗得发白的旧宫装,根本挡不住这彻骨的寒意。

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太监嬉笑着跑过,故意将一团雪球砸在她身上,雪粉混着泥沙溅了她一脸。

“扫把星!

克死亲娘的晦气东西!”

“滚远点,别脏了爷的路!”

萧灼没有动,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。

只是等他们走远了,才慢慢伸出手,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污渍。

这种欺辱,从她记事起就是家常便饭。

她的母亲是个爬了龙床的宫女,即便侥幸生下了她,得了个最低等的“更衣”名分,也依旧是这紫禁城里最轻贱的存在。

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郁郁而终,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挣扎。

她习惯了。

或者说,她必须让自己习惯。

真正的痛,不是来自这些奴才,而是来自那些高高在上的“兄弟姐妹”。

他们会抢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、己经馊掉的点心,会把她推倒在结冰的水坑里,会笑着看她像狗一样爬着去捡滚落的铜板。

胃里一阵阵抽搐的饥饿感提醒她,今天又还没吃到东西。

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目光投向不远处浣衣局的方向。

也许……也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,帮那些宫女嬷嬷们捶洗衣服,换半个冰冷的馒头。

就在她准备钻出去时,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了洞口。

萧灼身体瞬间绷紧,像一只受惊的小兽,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近乎野性的凶光。

然而,映入眼帘的,是一双缝着银线云纹、干净温暖的锦靴。

她愣住了,顺着靴子往上瞧。

一个少年蹲了下来,挡住了她面前的风雪。

他穿着宝蓝色的皇子常服,披着厚厚的鸦青色大氅,眉眼清俊温和,与这阴暗冰冷的永巷格格不入。

是八皇子萧煜。

他看着她,眼里没有常见的鄙夷和嘲讽,反而带着一丝无奈的怜悯。

“小九,又躲在这里。”

他叹了口气,从大氅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,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冰冷的手里,“快吃,刚出炉的栗子糕。”

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瞬间烫到了萧灼的心尖。

她猛地低下头,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一瞬间几乎要失控的表情。

是甜的。

她己经很久很久,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了。

她狼吞虎咽,吃得噎住了,也不肯停下。

萧煜就蹲在那里,默默地看着她,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

首到最后一块栗子糕下肚,萧灼才终于抬起头,声音嘶哑地挤出两个字:“……谢谢。”

萧煜笑了笑,伸手想揉揉她枯黄的头发,却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。

他的手僵在半空,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。

“小九,”他的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一丝严肃,“这几天……尽量别出来乱跑。

尤其是离长春宫远一点。”

长春宫,是备受宠爱的三皇子的生母,德妃的宫殿。

萧灼猛地看向他,眼睛里满是疑问。

萧煜的眼神有些复杂,低声道:“三哥前日在御书房被父皇训斥了,说他功课不如……不如苏家那个有名的才子。

他心情很不好,宫里己经有两个小太监因为一点小事,被他下令打死了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萧灼:“他不敢动我们,但你……你知道的。”

萧灼沉默了。

她当然知道。

她就是那个最现成、最不需要承担后果的出气筒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她低声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墙壁。

萧煜看着她这副样子,还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:“保护好自己。”

他站起身,将大氅解下,扔进她怀里,“这个给你,别冻死了。”

说完,他转身快步离开,仿佛只是偶然经过这里。

萧灼抱着那件还残留着少年体温和淡淡松香的大氅,愣愣地坐在破洞里。

风雪似乎小了一些。

她看着八皇子消失的方向,那双总是充满戾气和戒备的眼睛里,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、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脆弱和迷茫。

然而,这丝脆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。

下一刻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猛地将脸埋进那件昂贵的大氅里,狠狠地吸了一口气。

然后,她抬起头。

眼神己经彻底变了。

之前的迷茫和脆弱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孤狼般的狠厉和决绝。

她看着长春宫的方向,看着那象征着无上荣宠的飞檐,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、完全不属于十二岁少女的弧度。

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地、一字一顿地发誓:“总有一天……我要把你们……全都踩在脚下。”

风雪再次呼啸起来,将她这句轻飘飘的誓言吹散。

但有些东西,一旦种下,就会在黑暗和屈辱的土壤里,疯狂滋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