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炎 · 芷萝孤影芷萝院的破败，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奢华形成了尖锐的对比。
萧灼蜷缩在角落里，用从破窗棂上扯下来的、早己腐朽的窗纱裹住自己，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气。
胃里的那点栗子糕带来的暖意早己消失殆尽，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一阵阵抽搐的绞痛。
窗外风雪呼啸，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。
八皇兄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三皇子萧铭…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因为暴戾而总是显得有些扭曲的脸。
她必须躲起来，像地洞里的老鼠一样，首到这场风波过去。
可是，能躲多久？
明天呢？
后天呢？
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怨恨在她心底疯狂滋生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锦衣玉食，肆意妄为？
而她却要像阴沟里的淤泥，被所有人践踏？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砖石，指甲劈裂了，渗出血丝，她却感觉不到疼。
只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欲望在胸腔里左冲右突，找不到出口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隐约的丝竹声和喧哗声，顺着风从遥远的宫殿方向飘来，断断续续。
是了，她想起来了。
前几天偷听宫女闲聊，似乎说是南熙国派了使团来朝贡。
今晚父皇大概在设宴款待。
南熙…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。
只知道那是一个和北炎截然不同的地方，据说没有酷寒，终年温暖，遍地丝绸和茶叶，也盛产吟风弄月的文人。
“虚伪。”
萧灼在心里冷冷地评价。
在她看来，无法转化为武力或食物的东西，都是无用的装饰。
那些南熙人，此刻正穿着华美的丝绸，在温暖的宫殿里喝着美酒，享受着北炎贵族们的虚伪客套吧？
而她，北炎皇帝名义上的女儿，却在这破败的冷宫里饥寒交迫，随时可能因为一个贵人的不快而丧命。
这极致的反差像毒液一样腐蚀着她的心。
她抱紧自己，将脸埋在膝盖里。
风雪声和遥远的欢宴声交织在一起，构成她童年最冰冷的注脚。
南熙 · 驿馆夜话北炎国都的驿馆内，灯火通明。
与室外滴水成冰的酷寒相比，室内暖炉烧得正旺，温暖如春。
苏瑾瑜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，正临窗而立。
他身形清瘦，面容俊雅，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和疏离，只是那双看向窗外夜色的眼睛，过于深邃明亮，仿佛能洞穿这北地的严寒和黑暗。
他手中捧着一杯热茶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部分表情。
“公子，夜深了，寒气重，还是早些休息吧。”
身后，随行的老仆苏福低声劝道。
苏瑾瑜没有回头，只是轻声问道：“福伯，今日宫宴，你怎么看？”
苏福沉吟片刻，谨慎回答：“北炎皇帝雄才大略，但似有隐疾，气色不佳。
几位皇子…大皇子平庸，三皇子暴戾，五皇子怯懦，倒是那位八皇子萧煜，温和有礼，颇有仁心。”
苏瑾瑜微微颔首，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：“看到的，都不算错。
但你没看到的是，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，眼底深处的猜忌和疲惫。
他既想开疆拓土，又怕儿子们羽翼太丰。
今日他看似对三皇子的跋扈不满，实则未尝不是在纵容，用他来平衡其他势力。”
他顿了顿，抿了口茶，继续道：“至于八皇子…仁心在太平盛世是美德，在这虎狼环伺的北炎，或许是催命符。”
苏福心中一震，垂首道：“公子明察。”
“北炎是一把出了鞘的刀，锋利，却也容易伤到自己。”
苏瑾瑜的声音依旧平静，“陛下年事己高，这把刀将来握在谁手里，决定了它是会劈向南熙，还是…砍向自己人。”
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，看到了那座皇宫深处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阴谋。
“我们此行，贺岁是假，观风是真。”
苏瑾瑜转过身，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，“要看清每一位可能的握刀人，也要找到…能让这把刀变钝，或者甚至为我们所用的方法。”
他说的轻描淡写，但话里的内容却足以掀起腥风血雨。
苏福感到一阵寒意，并非来自窗外，而是来自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深不可测的谋算。
“对了，”苏瑾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语气随意地问道，“今日入宫，可曾听闻北炎陛下还有一位…排行第九的皇子或公主？”
苏福愣了一下，仔细回想，茫然地摇头：“并未听说。
陛下子嗣中，似乎并无序齿第九的。
公子为何问起这个？”
苏瑾瑜目光微闪，笑了笑：“没什么，或许是听错了。”
他将杯中己凉的茶放下，走到书案前。
案上铺着一张北炎的粗略地图，他的指尖在上面缓缓划过，最终落在帝都的位置。
他的动作优雅从容，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幅书画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正在脑海中推演的，是这个庞大帝国未来可能出现的每一种裂痕和每一次动荡。
而那个模糊的、几乎不存在的“第九序齿”的传闻，像一颗微小的尘埃，暂时落在他记忆的角落里，无人留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