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树皮风波我叫白也行,是这“清风观”里的大弟子,也是唯一的壮劳力。此刻,
我正看着师父对着那仅存的半扇门捶胸顿足,
而罪魁祸首——一个衣着光鲜却略显狼狈的中年男人,正尴尬地举着手。
他老人家最近火气特别大,也难怪,后院那点薄田被山下的工厂污染得几乎绝收,
我们师徒三人加上几位师叔,天天清粥咸菜,个个面有菜色。
师父总挂在嘴边的话就是“再这样下去,就只能啃树皮了。”我正想着这些糟心事,
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窜进来。是小师妹卫榄,她披散着头发,
身上那件原本还算干净的道袍此刻沾满了泥土草屑,活像刚从泥地里打过滚。
她径直冲到师父面前,手里攥着个乌漆嘛黑、形状可疑的东西,二话不说就往师父嘴里塞。
“唔…唔…”师父猝不及防,脸瞬间憋得通红,眼珠子瞪得溜圆。我差点笑出声,
赶紧死死咬住嘴唇憋住。谁让师父整天把“啃树皮”当口头禅呢?这下好了,
卫榄这傻丫头真当真了。师父好不容易把那玩意儿抠出来,定睛一看,
果然是一块啃得坑坑洼洼的树皮,还带着新鲜的齿痕。他气得胡子倒竖:“卫榄!
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!”小师妹却浑然不觉,双手叉腰,
小脸上满是“快夸我”的得意:“师父,这是树皮!你不是想吃树皮吗?我特意给你找来的,
不过我可不吃。”她皱皱小鼻子,一脸嫌弃,“我试过了,可难吃了。
”看着师父那副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的憋屈样子,我憋笑憋得满脸通红,肩膀一耸一耸的。
我这师妹啊,都十八了,心智却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,不通世事,天真得近乎傻气。
笑着笑着,我心里那点幸灾乐祸又沉了下去,化作沉甸甸的担忧。看看这破道观,老的老,
傻的傻,虽然师父总说小师妹是大智若愚,往后这日子,可怎么过?赚钱,必须想办法赚钱。
这念头刚在心底滚过,门口就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。紧接着是木头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,
激起漫天灰尘。我惊愕地抬头,只见那仅存的半扇门板,此刻也光荣地躺在了地上,
还在不甘心地弹动了两下。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,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,
一脸错愕和尴尬。师父瞬间炸了,指着那男人跳脚:“你你你……我这门,就半扇了,
这最后半扇,你得赔。”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那人脸上。那人回过神,
脸上堆起尴尬又讨好的笑,连连鞠躬:“对不住大师,一时没控制好力道,我赔,一定赔。
”他看师父依旧怒发冲冠,连忙伸出两根手指,“双倍价钱,我双倍赔给您。
”师父那张怒容就像川剧变脸,“唰”地一下换上了和蔼可亲、仙风道骨的表情,捋着胡子,
声音都温和了八度:“善哉善哉,两位施主远道而来,不知有何贵干?老道若能略尽绵力,
也是缘法。”这变脸速度,看得我叹为观止。那中年男人显然也被这反差弄懵了,
愣了一瞬才快步上前,深深一躬:“大师,救命啊,我叫江河,我女儿……我女儿她失踪了,
求您帮帮我,只要能找到她,我愿奉上一百万作为酬谢!”“一百万!”我心头猛地一跳,
差点惊呼出声。这够我们修一百扇大门,吃一百年肉包子了。我下意识看向师父,
只见他老人家虽然努力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,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,
分明闪过一丝极其明亮的光。就在这时,我那完全状况外的师妹卫榄,眨巴着大眼睛,
指着江河,用她那清脆又无辜的嗓音大声说:“师父,你之前不是说,
真希望有***上门送钱吗?”她的小脑袋转向江河,一脸真诚,“这个,
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***呀?”空气瞬间凝固了。江河脸上的急切和悲伤僵住了,
慢慢变成错愕和一丝愤怒。他皱眉看着师妹:“小姑娘,你…你知道“***”是什么意思吗?
这可不是好话!”师妹立刻嘟起嘴,一脸不服气地看向我:“不对!
师兄明明说”***“是夸人的意思。师兄,你快告诉他,是不是?
”她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,充满了对我这个“权威”的信任。我:“…………”完了!
我头皮一阵发麻。天知道那是多久以前,师父又在忽悠人,我随口敷衍师妹的话,
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,还偏偏在这种时候翻出来。顶着江河和师父的眼神压力,
我只好硬着头皮,尴尬地搓着手,对江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那个…施主,
您别介意,我这师妹…她这儿,”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“有点…有点特别。您大人大量,
别跟她计较。”江河看看我,又看看一脸懵懂纯真的师妹,眼神里的怒气慢慢褪去,
他叹了口气,大概觉得跟一个“傻子”计较也没意思。卫榄却没看懂这眼神交流,
只觉得自己赢了,立刻又指着江河,大声宣布:“你看,我就说你是“***”!
”江河:“……”我:“……”师父赶紧咳嗽两声,强行把话题拉回来:“江施主,
莫急莫急,说说令爱的事吧。”江河身后的女人,一直沉默着,此刻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。
江河深吸一口气,眼圈又红了:“我女儿叫江琴,半年前刚结婚,
嫁给了她认识的一个理发师,叫唐飞。唉,本来我们就不太同意…但拗不过孩子喜欢,
结果他们去东南亚度蜜月,回来的…只有唐飞一个人。他说是在逛街的时候人太多,走散了,
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,就报警了,当地也托关系找了,整整半年,杳无音信。活不见人,
死不见尸啊。”他声音哽咽,几乎说不下去。他妻子扶着他,泣不成声。师父听完,
垂着眼帘,手指捻着胡须,半晌没说话。然后,他抬起头,目光却落在了正蹲在地上,
用小树枝戳蚂蚁玩的师妹身上,眼神复杂难辨。“江施主。”师父缓缓开口,“此事,
若由老道和我这大徒弟来办,”他指指我,“成功的把握,不过五五之数。
”江河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下去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。“但是——”师父话锋一转,
声音陡然拔高,手指坚定地指向卫榄师妹,“若由我这小徒儿出手,则有十成的把握,
寻回令爱。”“她?”江河两夫妻同时惊呼出声,
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还在跟蚂蚁“交流”的脏兮兮小姑娘。“她能行吗?
她不是…”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,但那眼神里的怀疑再明显不过。师父捋着胡子,
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:“江施主气度不凡,想必也是见多识广之人,岂不闻‘人不可貌相’?
老道这徒儿,看似懵懂,不通俗务,然于道法一途,天赋异禀。老道会的,她都会。
老道不会的,她全会!”师父这话说得斩钉截铁,连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。师父,
您这忽悠…是不是有点过了?师妹似乎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抬起头,
对着师父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师父,我想吃肉包子,
这次可不许再用白菜馅儿的糊弄。!”她对百万酬金毫无概念,心心念念的只有包子。
师父立刻顺水推舟:“好说好说,待会儿这位江施主就带你去吃好吃的,不过,
你得先帮江施主一个小忙。”“帮忙?”师妹眼睛一亮,“那我要二十个,不对,
三十个肉包子。记住,是肉馅儿的。”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指,比划着。
身家几十亿的江河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用几十个肉包子“勒索”过,愣了一下,
随即苦笑点头:“行,没问题,肉包子管够,你想吃多少都行。”“一言为定!
”师妹立刻站起身,走到江河面前,小脸绷得紧紧的,伸出小拇指,“拉钩!
”看着师妹一本正经地跟富商拉钩约定几十个肉包子的样子,我简直哭笑不得。师妹啊师妹,
你这眼界,真是被肉包子糊住了。我悄悄挪到师父身边,压低声音:“师父。这人我认得,
他是临江市的数一数二的富豪江河,一百万,您就让师妹要几十个肉包子,这亏到姥姥家了!
”师父捋着胡子,老神在在地小声回我:“急什么?江施主还能赖账不成?
这次就由你陪着你师妹下山。她一个人,我和你师叔们不放心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
“赚来的钱,记得打到为师卡上。”我还没来得及吐槽师父这雁过拔毛的性子,
就看见师妹已经兴高采烈地跟着江河夫妇往门外停着的豪车走去,还回头朝我挥手,
脆生生地喊:“师兄再见。”我心头一紧,哪里还顾得上跟师父掰扯,
连忙抓起我那个洗得发白的旧背包,
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师父偷偷塞给我的几张皱巴巴的符箓,一边追一边喊:“等等我,
师妹。”我这傻师妹,心眼比包子褶还少,万一被人用两个肉包子骗走了可咋整。这趟浑水,
我是蹚定了。2 富豪求援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刺耳。我坐在后排,
旁边是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外看的师妹,她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,
对飞速掠过的树木和车辆发出“哇哦”的惊叹。前排副驾是江河的妻子刘艳丽,
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,眼神里充满疑虑。江河亲自开车,眉头紧锁,
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前的低气压。车子驶入市区,高楼大厦扑面而来,霓虹闪烁。
师妹的嘴巴就没合上过,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。虽然我们也确实是从山里来的土包子。
她指着外面巨大的LED广告牌:“师兄快看。那个大姐姐的衣服会发光欸”。
紧接着又指着川流不息的车流:“好多铁盒子在跑,比牛车快多了。
”惹得刘艳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好几眼。江河把我们带到市中心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。
金碧辉煌的大堂,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,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,
这一切都让我有些手足无措。师妹却毫无感觉,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旋转门吸引了,
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要来回转了好几圈,咯咯咯的笑声在大堂里回荡,引来不少侧目。
江河脸上有点挂不住,赶紧让助理带我们去房间。我们的房间是个套房,
宽敞得能放下我们整个清风观的大殿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。
师妹欢呼着扑到那张看起来能睡下五个人的大床上滚来滚去,“师兄,这床好软,
比咱观里的稻草铺软一万倍。”她像只快乐的小狗似的嚷嚷着。我的心思却不在享受上。
安顿下来后,我找到江河:“江施主,事不宜迟,我们需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,
尤其是关于您女儿江琴,还有她丈夫唐飞的所有信息,越详细越好。”江河把我们带到书房,
拿出厚厚的资料,还有一台平板电脑。照片上的江琴是个漂亮时尚的女孩,笑容明媚,
眼神清澈。唐飞的照片则是一个染着浅金色头发、打扮新潮的年轻男人,样貌俊朗,
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。“琴琴是我唯一的女儿,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很好,很单纯。
”江河指着女儿的照片,眼圈又红了,“唐飞是她在常去的一家高档沙龙认识的发型总监,
很会哄女孩子开心。亲亲被他迷住了,不顾我们反对,非要嫁给他,结婚后唐飞就辞了职,
说是琴琴不希望他太辛苦,蜜月地点是唐飞选的,在一个东南亚的海岛,叫‘苏厘岛’。
”他调出平板上的地图和旅游资料。“出事的地点,是在岛上一个叫‘星光集市’的地方。
据唐飞说,那天晚上人特别多,他正付钱买饮料的功夫,一回头琴琴就不见了。他找了很久,
也报了警,当地的警察也四处搜索过但一无所获。”江河调出一些模糊的监控截图,
画面里人头攒动,确实很难分辨,“这是能找到的最后几帧有琴琴身影的画面。
”我仔细看着那些截图,试图找出蛛丝马迹。师妹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,
小脸几乎贴到平板上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闪烁的画面。“师兄。
”她突然指着其中一张截图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,“这个叔叔,他在看琴琴姐姐,
眼神好奇怪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直觉。我和江河都凑过去看。
那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侧影,帽檐压得很低,在拥挤的人潮中并不起眼。
他似乎正看着江琴的方向,但画面太模糊,根本看不清眼神。我疑惑地看向她:“师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