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腥风里的迟到者陈铭推开“海天阁”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时,
浓郁的菜香混着空调冷风扑面而来,里面谈笑风生戛然而止。十几道目光齐刷刷钉在他身上,
像审视一个闯入者。他刚卸完一车凌晨抵港的帝王蟹,
灰扑扑的工装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渍和难以忽视的鱼腥味,头发被汗黏在额角,
整个人风尘仆仆。“哟!我们的大忙人可算来了!” 班长李强率先开口,声音拖得老长,
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,手里晃着红酒杯,“大伙儿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,菜都凉透了!
”“就是就是!说好的七点,这都快七点二十了!” 打扮精致的张莉皱着鼻子,
用手在鼻尖前夸张地扇了扇,“陈铭,你这身味儿……也太冲了吧?刚从海鲜市场捞出来?
”哄笑声低低响起。陈铭脸上堆起歉意的笑,腰下意识地弯了弯,连声道歉:“对不住,
对不住各位老同学!实在对不住!码头刚接完货,紧赶慢赶还是迟了,
路上堵得厉害……”“堵车?呵!” 角落里传来王海阴阳怪气的声音,“就你忙?
在座的谁不是分分钟几万块上下?我们可都放下手里的事,专程为了等你一个人,
干坐了一个多小时!” 他特意加重了“专程”和“一个多小时”。“真不好意思,我的错,
我的错!” 陈铭脸上的笑容更卑微了,
快步走向圆桌旁唯一的空位——那位置紧挨着上菜口,显然没人愿意坐。他拉开椅子,
工装粗糙的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,那股子海腥味似乎更浓了些。
同桌几个女同学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。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?
” 李强嗤笑一声,酒杯重重顿在桌上,“知不知道为了这顿,
我们点的都是什么档次的酒菜?就这瓶酒——” 他指着桌上开好的那瓶红酒,“拉图副牌!
你估计听都没听过吧?几千块一瓶!还有这道澳洲龙虾刺身,
这道黑松露烩花胶……随便报个菜名出来都够你小半年工资了吧?
让大家饿着肚子等你个跑腿的?”嘲讽像冰雹一样砸过来。陈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
但依旧保持着那副谦卑的姿态。“是是是,让各位久等,实在过意不去。我认罚!认罚!
” 他伸手去拿桌上一个空酒杯,准备倒酒。“罚酒?” 坐在他对面的赵刚猛地站起来,
动作快得带倒了筷子。他一把抢过陈铭刚拿起的酒杯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,
“就你这身咸鱼味儿,也配喝这酒?别糟蹋好东西!”话音未落,赵刚手腕一扬,
满满一杯深红色的昂贵酒液,带着冰冷的弧线,“哗啦”一声,兜头盖脸地泼在了陈铭头上!
暗红的液体顺着陈铭的头发、脸颊、工装的领口迅速淌下,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的地板上,
晕开一片狼狈的深色。浓烈的酒气瞬间压过了他身上的鱼腥味。包厢里瞬间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赵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,随即又变成一种看戏般的兴奋和默许。
陈铭被泼得一个激灵,闭了闭眼。再睁开时,脸上竟然又奇迹般地挤出了笑容,
甚至还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酒水,对着赵刚点头哈腰:“泼得好,泼得好!赵哥消消气,
是我不对,该罚!”这副逆来顺受、毫无血性的样子,彻底点燃了某些人心中阴暗的优越感。
“真是贱骨头!” 张莉翻了个白眼,小声嘀咕。“没见过世面,
泼他几千块的酒都当赏他了!” 王海嗤笑。“就是,你看他那怂样,
穿成这样也好意思来海天阁?知道这地方吃一顿多少钱吗?够他打多少年鱼?
” 李强重新坐回主位,语气刻薄得像刀子。
2 海天阁的主人陈铭顶着湿漉漉、散发着酒气的头发和工装,
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被酒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卑微笑容,仿佛刚才那杯当头浇下的不是羞辱,
而是琼浆玉液。他拉开那把紧挨着上菜口的椅子,准备坐下。“等等!” 李强抬手制止,
眼神里满是嫌弃,“陈铭,你就打算这么一身味儿加酒气坐这儿?你自己闻不到,
我们还嫌熏得慌呢!这顿饭还怎么吃?” 他环视一周,“这样吧,你也别坐了。
反正菜都凉了,大家也等你等得够烦。我看你就站边上,给大家倒倒酒,服务服务,
也算将功折罪了。大家说怎么样?”“班长英明!”“对对对,让他服务!省得坐那儿碍眼!
”“正好,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高档服务!”一片附和的哄笑声响起,带着恶意满满的快意。
陈铭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,随即又化开,腰弯得更低了点:“行,行!应该的!
能为各位老同学服务,是我的荣幸!大家吃好喝好!” 他真就站在了上菜口旁边,
像个等待召唤的服务生,只是身上还穿着那件湿漉漉、混合着鱼腥和酒臭的灰色工装。
气氛重新“热烈”起来。同学们推杯换盏,
故意大声谈论着各自的事业成就、豪车名表、海外度假,
言语间充满了对陈铭的指桑骂槐和优越感的炫耀。每当有人酒杯空了,
就有人高声喊:“陈铭!倒酒!没点眼力见儿!”“那个谁,陈跑腿的,把这碟骨头收了!
”“服务员!哦不,陈铭,再拿包餐巾纸来!”陈铭像上了发条的木偶,
带着那标志性的、近乎麻木的谦卑笑容,穿梭在桌边,添酒、换碟、递纸巾。每一次靠近,
都引来一阵夸张的捂鼻动作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。就在这时,包厢门被轻轻敲响,
然后推开。
一个穿着笔挺深色西装、胸牌上写着“大堂经理”的中年男人端着两盘精致的果盘走了进来,
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热情微笑:“各位贵宾,打扰了,
这是本店赠送的……”经理的话音戛然而止。他的目光扫过圆桌,
精准地落在了站在上菜口、正拿着酒瓶给李强倒酒的陈铭身上。一瞬间,
经理脸上的职业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!
他端着果盘的手都抖了一下,差点没拿稳。“老……老板?!” 经理失声叫了出来,
声音都变了调,充满了惊愕和惶恐,“您……您怎么在这儿?!还……还穿着这身?
” 他快步绕过圆桌,几乎是冲到陈铭面前,腰瞬间弯成了九十度,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,
“老板!您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?
这……这……您这是……”他看着陈铭湿漉漉的头发、沾着酒渍的工装,
还有手里拿着的酒瓶,整个人都懵了,手足无措,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。整个包厢,
刚才还充斥着喧嚣和刻薄的嘲笑,此刻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。死一般的寂静!
所有的谈笑声、碰杯声、刻薄的指令声,全都消失了。李强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,
脸上的得意和刻薄凝固成一种滑稽的呆滞。赵刚正准备夹菜,筷子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桌上。
张莉捂着嘴的手忘了放下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王海张着嘴,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,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离奇的一幕:海天阁的大堂经理,
正对着那个他们刚刚肆意羞辱、泼酒、呼来喝去的“臭跑腿的”陈铭,毕恭毕敬地弯着腰,
口口声声喊着……老板?!陈铭脸上那副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,终于缓缓消失了。
他平静地放下手中的酒瓶,随手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餐巾,
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上残留的酒渍和手上的污渍。动作从容,
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。他抬眼,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,
最后落在面如土色、冷汗直冒的大堂经理身上,淡淡开口,声音不高,
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死寂:“没事,老周。我穿这身,体验一下生活。顺便,” 他顿了顿,
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,“看看我这些‘专门等了我一个多小时’的老同学。
”3 星辰之巅的耳光“老……老板?!” 周经理的声音还在发颤,腰弯得更低了,
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,“您看这……这真是……我该死!我失职!
我马上让人给您拿干净衣服!马上清场!让厨房重新做……”“不用了,周经理。
” 陈铭抬手制止了他,语气平淡无波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用餐巾擦干净最后一点酒渍,随手将餐巾丢在旁边的服务台上。
那身湿漉漉、散发着混合气味的工装穿在他身上,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、掌控一切的气场。
他目光再次扫过包厢。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。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李强,此刻脸色由红转白,
再由白转青,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赵刚眼神躲闪,额头冒汗,
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。张莉和王海等人更是瞠目结舌,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,
只有眼神里充满了惊骇、茫然和一丝被愚弄的羞愤。“体验得差不多了。
” 陈铭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,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,
“各位老同学吃得还满意吗?这里的澳洲龙虾和黑松露烩花胶,味道可还过得去?哦,对了,
还有这瓶‘拉图副牌’,” 他瞥了一眼桌上那瓶被赵刚用来泼他的酒,“其实年份一般,
口感偏涩。下次来,我让老周给你们开瓶正牌尝尝。”每一句话,都像一个无形的耳光,
狠狠抽在每个人的脸上。尤其是李强和赵刚,脸皮***辣地疼。“这……这不可能!
” 王海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,他指着陈铭,
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,“陈铭!***演戏是吧?!你花了多少钱请这经理陪你演这出?!
就为了在我们面前装逼?你当我们是傻子吗?!”他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,
瞬间点燃了其他人心中残存的侥幸和不愿承认现实的羞怒。“对!肯定是假的!
” 张莉也尖声附和,脸上带着强行挤出的不屑,“海天阁是什么地方?普城最高档的饭店!
老板能是你这副德行?穿着工装来上班?还被泼一脸酒?骗鬼呢!”“就是!陈铭,
***也太虚伪了!为了点可怜的自尊心,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!” 李强也缓过劲来,
强撑着班长的架子,指着周经理,“你!你收了这小子多少钱?敢冒充海天阁的经理?
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诈骗!”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,周经理气得脸都涨红了:“你们!
你们简直……”“老周。” 陈铭再次抬手,语气依旧平静,只是眼神更冷了。
他制止了周经理的辩解,目光平静地看向群情激愤的老同学们,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。
“看来,海天阁的档次,还是入不了各位老同学的法眼。” 他慢悠悠地说着,
从湿漉漉的工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、同样沾着点污渍的黑色皮质卡套,
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公交卡包。他用两根手指,从卡套里夹出一张薄薄的卡片。卡片通体漆黑,
材质似金非金,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哑光。卡片的正面,没有任何银行标识或VIP字样,
只有一颗用碎钻镶嵌而成的、熠熠生辉的星辰图案,
下方是一行极小的、几乎难以辨认的烫金编号。整个设计简洁、神秘,
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感。“既然觉得这里配不上各位的身份,” 陈铭夹着那张黑卡,
在指尖随意地翻转了一下,碎钻星辰折射出冰冷的光芒,“正好,我名下还有个地方,
可能勉强够格让各位‘见见世面’。”他抬眼,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
缓缓扫过一张张写满不信、嘲讽和惊疑的脸,最终落在李强脸上,
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:“‘星辰之巅’。我的。”“星辰之巅”四个字,如同平地惊雷!
如果说海天阁是普城餐饮界的明珠,那么“星辰之巅”就是整个东南沿海最顶级的销金窟,
集超五星级酒店、顶级私人会所、奢华娱乐城于一体,是真正的富豪名流聚集地,
会员制森严,普通人连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!传闻其幕后老板极其神秘,能量通天!
李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!他手里那杯一直端着的红酒,
“啪嚓”一声,失手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,暗红的酒液迅速洇开,像一滩刺目的血。
赵刚像被抽掉了骨头,瘫软在椅子上。张莉和王海彻底石化,嘴巴张得能塞下灯泡。
陈铭看着他们精彩纷呈的表情,仿佛在看一场荒诞剧。
他随手将那张代表着“星辰之巅”无上权力的黑卡丢在满是狼藉的餐桌上,
卡片在杯盘间发出轻微的脆响。“看来,大家还是不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