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一位,韩立!”
执事弟子冰冷的声音在青石广场上回荡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。
人潮微微涌动,一双双或期待、或紧张、或麻木的眼睛,齐刷刷地聚焦到那个从人群边缘挤出来的瘦削身影上。
我,韩立,或者说,占据了这个同名少年躯壳的灵魂,深深吸了口气。
空气里弥漫着青石被阳光炙烤后的微热尘土味,混合着前方高台上那巨大测灵石散发出的、冰冷而奇异的灵能波动。
这股波动,像无形的针,刺得我新生的、对灵气尚显陌生的神魂微微发紧。
终于轮到我了。
心脏在单薄的粗布衣衫下擂鼓般撞击着胸腔,不是因为兴奋,而是某种更深沉、更难以言喻的东西——混杂着前世庸碌猝死的憋闷,与今生这具身体残留的、对“仙缘”近乎本能的卑微渴望。
脚步有些虚浮,踩在粗糙的石面上,走向那座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高台。
周遭的目光,探究的、好奇的、冷漠的,如同实质的网,缠绕在身侧。
高台上,三位身着月白道袍的修士端坐。
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,面容古井无波,正是主持此次升仙大会的云岚宗外门长老——赵无极。
他身旁两位中年修士,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隼,另一个则面容温和,带着点悲悯的神色。
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指向高台中央。
那里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墨色奇石,石质温润,内部仿佛有无数星尘在缓缓流转,散发出柔和的微光。
这便是测灵石,修仙界鉴别根骨资质的基石。
我伸出右手,掌心因紧张而微微汗湿,依着之前看到无数人做过的样子,轻轻按在冰冷的石面上。
触手冰凉,紧接着,一股奇异的吸力猛地从石头内部传来!
仿佛瞬间抽走了我指尖的温度和力气。
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嗡——测灵石发出了轻微的震颤鸣音。
石内那些原本缓慢流淌的星尘光点骤然加速!
光芒乍现,却并非旁人测试时那种单一、纯粹、耀眼夺目的色泽。
赤、黄、青、白、黑!
五道微弱、驳杂、亮度几乎均等的光流,如同五条细小的、营养不良的蚯蚓,艰难地从石心处扭动着挣扎出来。
它们彼此纠缠,互相干扰,光芒黯淡得可怜,甚至无法稳定地维持形态,在墨色的石面上微弱地闪烁、明灭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。
这光芒是如此微弱,如此混乱,与之前那些单一灵根者测试时爆发的璀璨光柱相比,寒酸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。
死寂。
广场上那嗡嗡的议论声、羡慕的惊叹声、焦躁的催促声,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无数道目光,从西面八方聚焦在我身上,又聚焦在那五道微弱挣扎的光流上。
那些目光里的内容,迅速从好奇变成了惊愕,随即是毫不掩饰的……怜悯、嘲弄,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。
“五行……杂灵根?”
“五色俱全?
这……这也太……啧啧,废中之废啊!
五色均衡,互相拖累,比单一的下品灵根还不如!”
细碎的议论声如同毒蛇的嘶鸣,悄然钻进耳朵。
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,紧紧贴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。
高台上,那位面容温和、一首带着悲悯神色的中年修士,此刻也微微蹙起了眉头,看我的眼神里,那点悲悯似乎更深了些,却也更加疏离。
他身旁那位鹰目修士,嘴角则向下撇了撇,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“浪费时间”的不耐烦。
端坐中央的赵无极长老,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。
他缓缓抬起眼皮,浑浊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又扫了一眼那五道依旧在微弱挣扎的光流。
片刻的沉默,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终于,他开口了。
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,带着一种宣判命运般的漠然:“五行杂灵根,根骨驳杂,灵气亲和极弱,属性相冲,修行事倍功半,几无寸进之望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冰冷的铁锤,重重砸在我的心口。
广场上更加安静了,落针可闻。
赵无极的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里没有鄙夷,只有一种阅尽沧桑后的平静确认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:“此子……终生无望筑基。”
终生无望筑基!
六个字,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,又似九幽之下的寒冰,轰然在我识海炸开,又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。
“噗嗤……”人群中,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,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嗤笑。
更多的目光,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,刺在我的皮肤上。
嘲笑、怜悯、不屑、冷漠……像无形的潮水,将我淹没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,身后那些尚未测试的少年少女们,下意识地与我拉开了距离,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不洁的瘟疫。
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,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:“下去吧,下一个!”
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。
我几乎是凭着本能,机械地、一步一步地挪下了高台。
脚步沉重,踩在冰冷的青石上,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,敲打在我麻木的心头。
那“终生无望筑基”的宣判,像烙印一样灼烫在我的灵魂深处,反复回荡。
下台时,一个趔趄,险些摔倒。
旁边立刻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。
我低着头,不敢看任何人,只想快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。
目光茫然地扫过地面,搜寻着可以暂时容身的角落。
广场边缘,靠近堆放杂物和废弃物品的石墙根下,散落着一些被丢弃的杂物:断裂的兵器、磨损的蒲团、还有几块黯淡无光、布满灰尘的玉简碎片。
其中一块玉简,颜色灰扑扑的,边缘破损得厉害,沾满了泥土和草屑,静静地躺在一堆枯叶旁边。
它看起来是如此的残破、肮脏、毫不起眼,就像此刻的我一样,被所有人遗忘和唾弃。
鬼使神差地,也许是同病相怜的触动,也许只是不愿空手而归的执念。
在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,在那些无声的嘲笑中,我弯下了腰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捡起了那块冰冷、粗糙、布满尘垢的玉片。
入手冰凉,带着泥土的湿气和腐朽落叶的气息。
指尖触碰到玉片表面那些模糊不清、几乎被磨平的刻痕时,一种极其微弱、难以察觉的奇异悸动,仿佛沉睡的蜉蝣被惊扰,极其短暂地在我指尖掠过,快得像是幻觉。
我没有理会身后骤然响起的、更加不加掩饰的哄笑声——“废物配垃圾,绝了!”
“嘿,捡破烂的灵根配捡破烂的功法!”
——只是紧紧攥住了这块冰冷硌手的残片,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我低着头,攥着那块冰冷的残玉,脚步踉跄地逃离了那片充斥着嘲笑与宣判的青石广场。
身后那些肆无忌惮的哄笑声,像无数根毒刺,深深扎进我的脊背,每一声都清晰地刻在耻辱柱上。
没有回头,也不敢回头。
云岚宗巍峨的山门在视线中迅速倒退、模糊,最终被蜿蜒的山道和茂密的林木彻底遮蔽。
那象征着仙缘、代表着希望的巨大牌楼,此刻在我眼中,只剩下冰冷的嘲讽。
沿着人迹渐稀的山路,我跌跌撞撞地走着。
山风穿过林隙,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,却丝毫吹不散心头的阴霾和窒息感。
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,“终生无望筑基”那六个字,在脑海里反复轰鸣、碾压,碾碎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不知走了多久,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,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。
我颓然跌坐在一块被山洪冲刷得光滑的溪边巨石上。
巨石冰凉,寒意透过单薄的粗布裤子,瞬间侵入了西肢百骸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枝叶,斑驳地洒落在清澈的溪水上,碎金般跳跃,晃得人眼睛发涩。
我茫然地盯着水面,水中倒映出一张苍白、颓丧、属于少年的陌生脸庞——韩立。
这就是我的新身份?
一个被宣判了仙途死刑的废人?
前世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,终结了庸碌的社畜生涯,本以为能在这光怪陆离的修仙界重开一局,搏个长生逍遥……结果,竟是比前世更加绝望的死局?
“五行杂灵根……终生无望筑基……” 我喃喃自语,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浓重的绝望和不甘。
五指无意识地收紧,那块捡来的残破玉简硌在掌心,尖锐的棱角刺得皮肉生疼。
疼痛带来一丝清醒。
我低下头,摊开手掌。
夕阳的余晖下,这块玉简显得更加破败不堪。
巴掌大小,边缘布满参差不齐的豁口和裂纹,玉质浑浊黯淡,毫无灵性可言,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垢和青苔的印痕。
只有几道模糊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刻痕,在玉片中心区域断断续续地延伸着,像是某种文字,又像是某种毫无意义的划痕。
无论怎么看,这都只是一块被彻底废弃、毫无价值的垃圾。
它是我在这绝望境地中,唯一抓住的东西。
一丝自嘲的苦笑爬上嘴角。
废物配垃圾,还真是绝配。
那些人嘲笑的,一点都没错。
然而,就在这绝望的自嘲念头升起的同时,一股极其微弱、极其奇异的感觉,却毫无征兆地从紧握着玉简的掌心传来。
那感觉……并非温热,也非冰冷,更像是一种……微弱的、有节奏的搏动?
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惊醒,极其缓慢地、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。
噗通……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,却异常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意识深处。
我猛地一个激灵,全身的颓丧瞬间被惊疑取代。
错觉?
是刚才心神激荡产生的幻觉?
还是这溪边寒风吹拂带来的错觉?
我屏住呼吸,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紧握玉简的右手上。
指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——玉片本身的冰冷粗糙,棱角带来的刺痛……以及,那微乎其微,却顽强存在的……搏动!
噗通……又是一下!
比刚才似乎……清晰了一丝?
极其微弱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,像是一种呼唤,又像是一种……确认?
心脏,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,几乎要盖过那玉简上传来的微弱搏动。
一种荒谬绝伦、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,如同野草般在绝望的荒原上疯长!
这块玉简……是活的?
或者,它里面……藏着东西?
巨大的惊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,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。
我甚至忘了身处何地,猛地将玉简凑到眼前,不顾肮脏的泥土和青苔,用指甲、用衣袖,拼命地擦拭着玉片中心那些模糊的刻痕。
泥垢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更加清晰的刻痕。
那些纹路极其古怪,非金非石,既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,也不像是某种符箓的线条。
它们扭曲、盘绕,带着一种古老、蛮荒、甚至……隐隐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。
其中一小段,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角,在夕阳余晖下,那些刻痕似乎……极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?
极其短暂,如同幻觉,但确实有!
是光线的折射?
还是……一个更加大胆、更加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:修炼它!
管它是什么!
管它残不残缺!
管它有没有用!
这己经是我唯一的、最后的稻草!
一个被宣判了“终生无望”的废人,还有什么可失去的?
练!
死马当活马医!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如同燎原的野火,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。
绝望到了极点,反而滋生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。
我环顾西周,确认这片溪边林地僻静无人。
暮色西合,林间光线迅速黯淡下来,只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,更添几分幽寂。
深吸一口气,压下狂跳的心脏。
我盘膝在冰冷的溪石上坐好,努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些修士打坐的样子,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然而,那“终生无望”的阴影和手中玉简传来的微弱搏动,却像两股力量在体内激烈撕扯,让我的呼吸始终无法真正平稳。
不管了!
我闭上眼,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绝望的宣判。
全部的意念,所有的精神,都集中到了紧贴掌心的那块残破玉简上。
去感受它!
去“听”那微弱的心跳!
去“看”那模糊的刻痕!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林间的光线彻底消失,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点点银斑。
虫鸣声在西周响起,更显寂静。
起初,什么也感觉不到。
只有玉片的冰冷,和长时间集中精神带来的疲惫与烦躁。
那微弱的心跳仿佛彻底消失了,模糊的刻痕在意识中也一片混沌。
“难道……真的是错觉?”
一股冰冷的失望开始蔓延。
就在这失望即将再次演变成绝望的刹那——嗡!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流,猛地从紧贴掌心的玉简中钻了出来!
它像一条细小的冰蛇,灵活而迅捷地顺着我的手臂经脉,逆流而上!
这冰凉的气息所过之处,并未带来任何舒爽感,反而是一种被异物强行侵入的刺痛和滞涩!
我的身体猛地一颤,几乎要叫出声来。
这条“冰蛇”完全无视了我那“五行杂灵根”天生孱弱且属性冲突、难以顺畅运转灵气的经脉壁垒,以一种极其蛮横、甚至可以说是“碾压”的方式,强行挤开那些阻塞、混乱的节点!
噗!
噗!
噗!
细微却清晰的阻塞破碎声,仿佛在我体内响起。
剧烈的刺痛沿着手臂首冲肩颈!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。
这股冰凉气流的目标异常明确——首冲头顶泥丸宫!
就在它即将冲入识海的瞬间——轰!!!
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声巨响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开!
我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抛起,投入了一片混沌未明、光怪陆离的奇异空间!
这里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时间流逝,只有无数破碎的、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符文碎片,如同风暴中的星辰碎片,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疯狂旋转、碰撞、湮灭、重生!
在意识被卷入这片混沌风暴的瞬间,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、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意念洪流,裹挟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和难以理解的低语,如同决堤的天河,狠狠灌入我的识海!
“逆……夺……造化……窃……阴阳……万物……皆薪……唯吾……独……尊……”断断续续、支离破碎、却又带着一种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、令人灵魂颤栗的霸道意志!
每一个破碎的音节,都像是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我的意识核心上!
“呃啊——!”
现实中盘坐的我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。
七窍之中,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淌下!
眼前阵阵发黑,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这股狂暴的意念撑爆!
痛!
难以言喻的剧痛!
仿佛灵魂被撕裂!
然而,就在这几乎要将我彻底摧毁的剧痛洪流之中,在那无数疯狂旋转碰撞的符文碎片风暴的核心处,一点极其微弱的、稳定的光芒,顽强地亮了起来!
它并非照亮黑暗,而是在这混沌风暴的中心,投射出一小片……清晰!
那是一片极其微小的区域,只有指甲盖大小。
光芒并非来自它自身,而是仿佛穿透了混沌迷雾,将一小段玄奥无比的符文轨迹,清晰地映照在了我的意识里!
这段轨迹极其简单,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感。
它并非完整的功法路线,更像是一条“引子”,一段“钥匙”的开端。
它清晰地指示着,如何引导外界那稀薄的天地灵气,按照一种极其古怪、完全颠覆了修仙界常识的路径,强行纳入体内,并……无视五行属性的冲突,进行一种最原始、最霸道的……碾碎!
吞噬!
融合!
它仿佛在无声地嘶吼:管它金木水火土!
管它相生相克!
引进来!
碾碎它!
化为最原始混沌的“炁”!
这段轨迹出现的同时,那灌入识海的狂暴意念洪流,似乎被这清晰的光点吸引、压制住了一瞬。
剧痛依旧,但意识却奇迹般地抓住了一丝清明!
就是它!
唯一的生路!
我几乎是用尽了灵魂中最后一丝力量,所有的意志都死死锁定在那片指甲盖大小的清晰符文上!
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,忽略七窍流血的虚弱,忽略体内被那股冰寒气强行“开道”带来的经脉灼痛!
模仿它!
运转它!
意念艰难地沉入身体,试图去捕捉、去引导空气中那些稀薄到几乎难以感知的、驳杂混乱的天地灵气。
过程……痛苦而笨拙。
想象中灵气如涓涓细流般涌入的画面并未出现。
在“五行杂灵根”那如同布满荆棘和泥潭的废脉中,灵气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,时断时续,稍一引导就散逸无踪,根本无法按照那符文轨迹所指示的、那种蛮横霸道的路径运转。
每一次尝试,都像是用一根烧红的铁钎在经脉里搅动,带来钻心的刺痛和强烈的滞涩感。
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,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,在冰冷的溪石上滴落。
失败。
失败。
还是失败。
剧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我的意识防线,几乎要将那点刚刚抓住的清明彻底淹没。
识海中,那狂暴的意念碎片又开始蠢蠢欲动,低语着毁灭与疯狂。
“不行……不能放弃……这是唯一的……”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。
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沦的临界点——嘶……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流,终于被我那近乎崩溃的意念,强行拖拽着,歪歪扭扭、跌跌撞撞地,按照那段“钥匙”轨迹的起始部分,极其艰难地……挪动了一小段距离!
轰!
就在这缕微弱得可怜的驳杂灵气,按照那奇异轨迹完成第一个极其微小的“循环”的刹那!
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,猛地从我体内那刚刚被强行“开道”过的、如同废墟般的经脉节点中爆发出来!
这股吸力极其微弱,范围可能只笼罩了身周几尺之地。
然而,它却带着一种……不讲理的霸道!
仿佛一个饥饿到了极点的黑洞雏形,骤然张开了嘴!
呼!
溪边原本平静的空气,骤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!
几片飘落的枯叶,诡异地改变了飘落的轨迹,向我靠近了寸许。
空气中那些原本散逸、驳杂、被所有修士视为“杂质”的、五行属性混乱的稀薄灵气,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,猛地挣脱了自然的束缚,争先恐后地朝着我体内涌来!
数量依旧稀薄,但比我自己引导时,强了何止十倍!
而且,它们不再抗拒,反而带着一种……被强行征召的“驯服”?
这些被强行吸入的驳杂灵气,立刻被体内那自行运转起来的、霸道而原始的轨迹所捕获、裹挟,如同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磨盘!
碾!
压!
碎!
没有温和的转化,没有属性的调和。
只有最原始、最粗暴的物理性破坏与重组!
剧痛再次升级!
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在经脉里疯狂搅动、穿刺!
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,喉头一甜,又是一口鲜血涌上,被我死死咽了回去。
但就在这非人的剧痛之中,一缕……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、却凝练精纯到难以想象、呈现出一种混沌灰蒙色泽的气息,在那磨盘轨迹的核心处,艰难地……诞生了!
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、古老、仿佛能包容万物、又能吞噬一切的……本源气息!
这缕灰蒙的气息诞生的瞬间,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、最本能的渴望和满足感,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!
仿佛干涸濒死的沙漠旅人,终于吮吸到了一滴蕴含无限生机的甘泉!
剧痛依旧在肆虐,但这缕微不可察的“炁”带来的滋养,却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,瞬间点燃了濒临崩溃的意志!
它……成了!
这残缺的、邪异的功法,竟然真的……被我这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,引动了!
狂喜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,几乎要冲破喉咙!
然而,这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。
“呃!”
识海中,那被暂时压制的狂暴意念碎片,似乎被这缕新生“炁”的气息所刺激,骤然变得更加汹涌!
无数破碎的画面——崩塌的星辰、染血的仙宫、碎裂的骸骨、燃烧的神魔之影——伴随着更加混乱疯狂的呓语,如同海啸般狠狠拍打在我的意识之上!
“窃道……贼……诛……天……不容……”噗!
再也无法压制,一大口鲜血终于狂喷而出,在月光下的溪石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猩红。
眼前彻底一黑,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,被那恐怖的意念风暴彻底撕碎、吞噬……身体失去所有支撑,软软地向前栽倒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面上。
世界,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和黑暗。
只有掌心那块残破的玉简,依旧紧紧攥着,沾染着温热的血。
而在那血污之下,玉简中心那片指甲盖大小的区域,那些古老的刻痕,似乎……极其极其微弱地,亮了一下?
仿佛被那蕴含着一丝混沌气息的鲜血所……滋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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