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。
青石城巷道泥泞，积水混着腐烂的腥臭。
冷雨如刀，刮在张复序消瘦的脸上。
他如同一道脱离阴影的鬼魅，悄无声息地扑向前方那个华服少年。
袖中的匕首，寒光一闪！
目标，咽喉！
“叮！”
一声刺耳的脆响，金铁交鸣。
匕首被一团青光挡住，震得张复序手臂发麻，踉跄后退，后背重重撞在湿冷粗糙的墙壁上。
失败了。
李虎，青石城主李承义的独子，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
那里，一块雕刻着瑞兽的青玉护符，正散发着柔和却不容侵犯的青光。
惊愕过后，是无尽的暴怒与狞笑。
“一条不自量力的病狗！”
李虎的声音尖锐而刻薄，“就凭你，也敢动本少爷？！”
李虎一手握拳，“本少爷这就用新学的拳法教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病狗……”这两个字，像一根烧红的铁钎，狠狠烙进了张复序的脑海。
……思绪，回到了几个时辰前。
戏台之后，简陋的后台里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刚刚卸下戏妆的张复序，控制不住地弯下腰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每一次咳嗽，都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一缕刺目的鲜血，顺着他的嘴角，缓缓滑落。
他用手背抹去血迹，看着手上的红色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戾气。
就在此时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，被端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趁热喝了。”
养父张青山的声音，一如既往地温和。
那是一碗他亲手熬的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“百合安神粥”。
张复序没有说话，默默地接过，大口地喝了起来。
张青山坐在一旁，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。
他的眼神里，满是藏不住的心疼。
“今天这出《林冲夜奔》，唱得有长进。”
“尤其是那几步台步，走得虎虎生风，台下那几个富商，赏钱都比往日多了几分。”
张复序喝完了粥，身体暖和了一些，但眼中的阴郁，却没有散去。
张青山看着他，将空碗接过，轻轻一叹。
“复序，我知道你心里苦。”
他拍了拍张复序的肩膀，用一种教戏先生的口吻，缓缓说道：“但做人，就像唱戏。
咱们拿的，虽然是‘苦旦’的角儿，天生就带着三分病、七分愁，一辈子都得跟命运较劲。”
“可，越是这样，咱们就越得把这出戏，唱得堂堂正正。”
“心，不能乱。
心一乱，气就散了，步子也就歪了，容易……走上邪路。”
张复序正想说些什么。
“砰——！”
大院那扇本就破旧的木门，被人一脚，从外面狠狠地踹开！
李虎，带着他那群狗腿子，一脸嚣张地，闯了进来！
“老东西，听说你们今天唱了出好戏，台下的那些蠢货，给你赏了不少钱？”
他慢悠悠地说道，语气中充满了玩味。
“不巧，本少爷今天，心情不太好。”
“所以，特地来看看你们这群下等人的愁眉苦脸，给本少爷解解闷。”
他伸手一扫，将桌上的一个木盒掀到了地上。
然后，他抬起脚，就要朝那木盒踩下去！
“不要！”
张青山见状，脸色瞬间煞白，发出一声惊呼！
他几乎是本能地，连滚带爬地扑到李虎的脚边，在那只镶着金线的华贵靴子，落下的那一刻，跪倒在地。
试图从李虎的脚下，将那个小小的木盒，抢救出来。
他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，声音嘶哑，充满了哀求。
“李少爷，求求您了…这里面装的的续命丹，是复序他……最后的希望了啊！”
听到“续命丹”和“最后的希望”这几个字。
李虎踩到木盒上的脚，微微一顿。
他低下头，看着脚下那个跪地哀求、将一个小木盒视若珍宝的老人，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、眼神中充满怨毒的病痨鬼。
他脸上的戏谑，渐渐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如同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奋与快感！
原来，这个盒子里装的，不是钱。
是“希望”。
踩碎钱，只能听个响。
但踩碎“希望”……那声音，一定很悦耳。
李虎用那双镶嵌着金线的华贵靴子，一边感受着脚下老人徒劳的、颤抖的拉扯，一边，轻轻地，碾了碾。
“咔嚓。”
木盒碎裂。
“希望？”
他轻蔑地笑着，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。
“一个快死的病痨鬼，也配谈希望？”
他脚下一用力，丹药瞬间便被碾的粉碎。
那一刻，养父张青山瞬间灰败死寂的眼神，像一根毒针，刺入张复序的灵魂。
……思绪被拉回。
张复序胸口，那枚陈旧玉佩散发出刺骨的寒意，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血色文字，在脑海中疯狂闪烁。
警告：逝者魂语诅咒爆发，寿元即将耗尽！
剩余时间：不足三分钟！
绝境！
看着李虎那张嚣张跋扈的脸，一股埋藏在灵魂深处、十年未敢触碰的记忆，也被彻底引爆。
……十年前，青石城主府，灯火通明。
城主李承义正设宴款待来自天凶皇朝的使者。
那时的张复序，父母尚在。
他的父母是青石城最有名的戏班台柱子。
当晚，他们表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悲剧——《泣血鸳鸯》。
唱腔婉转，身段绝美，将一对爱侣的生离死别演绎得入木三分，技惊西座。
连那几位眼高于顶、气息凶戾的天凶使者，都多看了两眼。
宴席之后，年仅五六岁的李虎，穿着一身锦绣绸缎，拉着他父亲李承义的衣角。
他仰着天真的脸说：“爹，他们演的生离死别那么好看，我想看真的。”
当时正愁如何向使者献媚的李承义，闻言一愣，随即哈哈大笑。
他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，“好，看真的”。
他笑着，将主角父母的名字，换到了那批即将被送去充当“贡品”的名单之上。
所谓的“贡品”，就是“两脚羊”。
那是张复序见他们的最后一面。
他们被铁链锁着，被人拖走。
穿过人群时，他们拼命回头，看向他躲藏的方向。
那最后一眼，充满了不舍，也充满了爱。
……新仇！
旧恨！
两股记忆，两重血仇，在胸膛里翻腾、燃烧，最终合二为一，化为滔天的杀意！
张复序却笑了。
那是一种融合了无尽悲怆与极致疯狂的笑。
他看着李虎，眼神再无半分冷静，只剩一片要将世界都焚烧殆尽的复仇火焰。
他动了！
没有前冲。
而是猛地弯腰。
双手，狠狠插进了地上混着石灰与秽物的泥水里！
然后，用尽全身力气，猛地泼向李虎的面门！
“啊！
我的眼睛！”
李虎对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猝不及防，双眼被泥水糊住，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，心神大乱。
青玉护符的光芒，也因此剧烈闪烁！
就是现在！
张复序如贴地滑行的猎豹，瞬间欺近，完美地绕开了护符只能守护正面的死角！
手中，不知何时多了一截锈迹斑斑、却被磨砺得异常锋利的断裂枪头！
“死！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，从张复序的喉间挤出。
他将全身的力量，将所有的仇恨，将对“活着”的全部渴望，尽数灌注于右臂之上！
枪头，自下而上，以一个最刁钻、最狠辣的角度，狠狠捅进了李虎柔软的下颚！
“噗嗤！”
利刃入肉。
李虎的惨叫戛然而止。
他僵硬地低下头，看着从自己喉咙里穿出的枪尖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。
生机，飞速流逝。
张复序附在他耳边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轻声说出了那句他记了十年的话：“现在，你看到真的了。”
李虎的瞳孔，骤然放大，随即彻底涣散。
在他意识彻底消散的瞬间，张复序的血脉天赋逝者魂语，本能地发动了！
吞噬/解析！
一股冰冷、驳杂的记忆洪流，夹杂着无尽的怨毒与恐惧，疯狂冲入他的脑海！
“呃！”
张复序闷哼一声，只觉脑袋仿佛要被无数根钢针刺穿，但他死死撑住了！
因为，一道玄奥的信息，最终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定格。
吞噬成功！
获得功法：《碎石诀》（凡品上阶）备注：己继承死者在该功法上的全部感悟、经验与肌肉记忆！
“少爷！”
巷口边的几名护卫听到声音，回过头正好看到倒地的李虎，飞快的向巷道里冲！
张复序看也不看，一把死死按住李虎脖子上那块己经光芒暗淡的青玉护符，心中狂吼。
“分解！”
胸前玉佩，骤然滚烫！
一股无形的、霸道绝伦的吸力骤然爆发！
青玉护符瞬间化为无数光点，如星河倒灌，疯狂涌入张复序胸前的玉佩之中！
《万相归墟经》己激活分解‘蕴含灵气的法器碎片’成功！
获得‘时元’：20点！
然而，脑海中那催命的血色文字并未消失，反而闪烁得更加急促！
警告：寿元即将耗尽！
剩余时间：不足一分钟！
冰冷的提示音随之响起。
检测到宿主寿元即将耗尽，是否消耗‘时元’补充寿元？
兑换比例：1点时元 = 3天寿元“兑换！”
张复序没有丝毫犹豫，在心中发出怒吼。
“先给我兑换10点！”
消耗10点时元，补充寿元成功！
当前剩余寿元：三十天！
脑海中那催命的血色文字，终于如潮水般退去。
活下来了！
张复序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。
但他没有停。
动作干净利落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一把扯下李虎腰间的钱袋，入手沉甸。
顺势撸走他手指上那枚雕工不凡的储物戒指。
然后，他头也不回，转身冲向巷道另一端的黑暗。
护卫冲到李虎跟前，看到瞳孔涣散的李虎心胆俱裂，“快追，抓住他，跑了贼人，我们都没好果子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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