冥域别院的主屋内,时间仿佛凝滞。
洛灵,或者说己然苏醒的神符老祖洛清辞,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夜无忧脸颊时那丝奇异的悸动。
那股精纯的寂灭轮回之力,如同最忠诚的守卫,依旧温柔地萦绕在她周身,无声地抚慰着她初醒的神魂,滋养着这具躯壳内干涸的灵脉。
万载独行,她早己习惯凭借绝对的力量与冰冷的算计掌控一切,何曾体会过这般……被无声呵护的滋味?
尤其这呵护,竟来自于一个深陷沉眠、自身难保之人。
不,或许并非完全“无声”。
她能清晰地“听”懂这股力量传递的情绪:一种近乎本能的亲近,一种沉静如深海的守护欲,甚至还有一丝……因她触碰而产生的、极细微的雀跃。
“倒是有趣。”
她垂下眼帘,目光落在夜无忧苍白却俊美得惊心的面容上。
他长睫低阖,投下安静的阴影,唇色极淡,宛若冰雪雕琢,了无生机,可那眉宇间的轮廓却依旧锋锐,暗藏着不容亵渎的威严。
这绝非一个会向命运低头的人。
即便沉睡,他的力量仍在本能地守护领地,并向她……悄然示好。
“既是盟友,本座自不会任你沉沦。”
她低声自语,语气复归于亘古的冷静,“待本座恢复些许力量,这‘缠丝’之毒,必有其解法。”
当务之急,是尽快恢复实力。
这身体灵脉堵塞,气血两亏,绘制一道安魂符几乎耗尽了方才汲取的微薄阴煞之力。
她需要更多能量,也需摸清眼下处境。
就在她凝神思索,欲探查屋内还有何可用之物时……“砰!”
主屋那扇沉重半掩的房门,被人从外极其粗鲁地一脚踹开!
朽木发出的刺耳呻吟,瞬间撕裂了满室寂静。
一个穿着暗褐色管事服、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,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役闯了进来。
那妇人生着三角眼,吊梢眉,薄唇刻板,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嫌恶。
她一进门,目光便如剔骨刀般在云洛灵身上刮过,最终死死钉在那身廉价破烂的嫁衣上,鄙夷之色几乎溢出来。
“啧,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破烂货色。”
妇人开口,嗓音尖利刮耳,“云家真是越活越回去,拿这种玩意儿来冲喜,是嫌我们冥域别院的晦气还不够重吗?”
身后两个仆役发出压抑的嗤笑,目光不怀好意地在洛灵身上逡巡,毫无敬意。
阴冷的空气因这闯入而骤然躁动。
洛灵清晰地感觉到,萦绕周身的寂灭之力微微一滞,旋即变得冰冷锐利,如被触怒的幽兽,锁定了那三个不速之客。
然而,那曹嬷嬷显然只是个不入流的低阶修士,甚至气感未通,全然感知不到这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威压。
她只觉屋内阴冷更甚,反愈发不耐。
“喂!
那个谁!”
妇人抬高下巴,用鼻孔看人,手指几乎要戳到洛灵脸上,“发什么愣!
还不滚过来给曹嬷嬷我磕头见礼?
一点规矩都不懂!”
洛清辞缓缓抬眸。
动作很慢,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。
方才因绘符而显出的些许虚弱仿佛从未存在。
那双眼里沉淀下的,是足以冰封灵魂的漠然与平静,深处还藏着一丝极淡的戏谑。
曹嬷嬷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,那感觉宛如被至高存在漠然一瞥,竟让她下意识想后退。
她被这瞬间的胆怯激怒了!
一个灵脉堵塞、被家族抛弃、送来陪葬的废物!
也敢在她面前摆架子?
“看什么看?”
曹嬷嬷声音拔得更高,试图用音量压过那丝不安,“告诉你,到了这冥域别院,是龙得盘着,是虎得卧着!
别以为顶个冥主夫人的名头就真是个人物了!
冥主昏迷三年,这儿如今是曹嬷嬷我说了算!”
她唾沫横飞,一步步逼近,肥胖身躯带来压迫:“识相的,就乖乖把云家给你的嫁妆交出来,让嬷嬷我替你‘保管’!
再自己滚去最后面那间挨着乱葬岗的柴房里蹲着,别出来碍眼!
否则……”她冷笑了两声,眼中闪过恶毒:“否则,这别院煞气重,死个不受待见的冲喜新娘,可是再寻常不过……”威胁之意,赤裸无比。
洛清辞终于有了反应。
她并未起身,甚至未改坐姿,只微微偏头,目光掠过曹嬷嬷因激动而泛油光的脸,落在她不断开合、喷吐恶言的嘴唇上。
“聒噪。”
二字吐出,声音不高,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,却奇异地压过了一切嘈杂,清晰钻入每人耳中。
曹嬷嬷一噎,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,脸瞬间涨红:“你…你敢说我聒噪?!
你个贱……”咒骂戛然而止。
因为洛清辞动了。
她未用任何灵材符纸,只随意抬起方才沾过夜无忧脸颊的手。
指尖上,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见的朱砂痕迹。
她就用那莹白指尖,蘸了桌上冷茶残留的深色水渍,在积着薄灰的桌面,轻描淡写地划了几下。
动作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道韵,仿佛并非涂鸦,而是在勾勒天地法则。
一道极其简易、却蕴含着“禁言”与“惩戒”真意的微型符纹,瞬间成型!
没有光华万丈,只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稍纵即逝,那符纹恍若活物,化作无形枷锁,精准没入曹嬷嬷大张的嘴中!
“呃…嗬…嗬嗬……”曹嬷嬷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,眼睛惊恐地瞪圆,脸上横肉扭曲。
她能感觉到某种冰冷的力量锁死了她的声带,任她如何奋力,也只能发出破碎嘶哑的气音,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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