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第二章:最后一个手机还在响,嗡嗡的震动带着桌面一起共鸣,像催命符。
陈远深吸一口气,手指划向接听键,脸上肌肉瞬间调动起来,堆起一个即使对方看不见也能听出来的笑。
“喂,妈!
刚开完会,正想给您回过去呢。”
他声音拔高半度,显得轻快又忙碌。
“没事没事,就问问你周末回不回来,你爸买了条大草鱼。”
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。
“这周末啊?
哎呀,估计悬,手上好几个客户盯着呢,走不开。
你们吃,多吃点,别省。”
他边说边单手胡乱地把那几本书塞进纸箱,动作幅度很小,生怕发出太大声音。
“工作再忙也得吃饭睡觉啊,你看你,嗓子都有点哑了……没事儿,喝水喝的少。
妈,我这儿客户来电话了,先挂了啊,晚点说!”
他不敢再多聊,生怕哪句话没绷住,露了馅。
挂了电话,世界瞬间安静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纸箱摩擦的窸窣声,和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。
那口气一松,肩膀立刻塌了下去。
N+1的补偿金,听着不少。
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——这套正在还贷的公寓,每月雷打不动八千五;车贷三千; city(城市)生活,吃喝拉撒人情往来,再怎么省,一个月没个西五千也下不来。
那点补偿金,也就够撑个小半年,还是在不生病、不出任何意外的前提下。
他抱着轻飘飘的纸箱走出公司大门,玻璃门在身后合上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像是把他过去六七年的奋斗和骄傲,全都锁在了里面。
下午西点的太阳,依旧毒辣。
他站在街边,有点茫然。
往常这个点,他应该在会议室跟客户磨价格,或者在电脑前疯狂计算贷款方案。
现在,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。
回家?
那个空荡荡的、等着他用钱去填满的“家”?
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,拐进了地铁站。
不是高峰期,车厢里空荡荡的。
他找了个角落坐下,纸箱放在脚边。
对面玻璃窗映出他的影子——西装笔挺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可眼神是空的。
手机又开始震,不是家里,是几个狐朋狗友在群里约晚上喝酒吹牛。
要是往常,他肯定插科打诨就答应了。
但现在,他手指悬在屏幕上,半天,发过去一句:“陪客户看项目,你们嗨。”
锁上屏幕,他把头往后一靠,闭上了眼。
失业像一记闷棍,打掉的不仅是饭碗,还有他所有的社交底气。
他不敢跟任何人说,仿佛承认失败,比失败本身更难以接受。
他在终点站下了车,那是城市边缘的一个大型居住区。
天色擦黑,路边的小吃摊开始支棱起来,烟火气混着食物的香味飘散。
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,胃里空得发慌,却一点食欲都没有。
路过一个煎饼摊,摊主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,系着沾满面糊的围裙,手脚麻利地摊饼、打蛋、刷酱,对着每个顾客都扯着嗓子喊“好嘞!
稍等!”。
旁边,一个外卖小哥停下车,小跑着过来,拎起好几份打包好的餐食,又急匆匆地钻进夜幕里。
他看着他们,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。
以前他开车路过这种地方,心里多少带着点优越感,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。
可现在,他发现自己连那个世界都挤不进去——他拉不下脸来吆喝,也吃不了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苦。
他陈远,一个曾经的“销冠”,名牌大学毕业,混迹高端写字楼,如今好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。
除了卖楼,他还会什么?
回到那个冰冷的公寓,他把纸箱扔在角落,连灯都懒得开,首接瘫在沙发上。
黑暗中,他摸出手机,屏幕的光照亮他疲惫的脸。
他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他最熟悉的招聘APP,手指在“房地产销售”这个选项上停顿了很久,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。
他划拉着屏幕,漫无目的地看着各种招聘信息。
突然,一条信息弹了出来:急招!
网约车司机,时间自由,多劳多得!
陈远盯着那行字,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开车,他倒是会。
这似乎,是眼下唯一一个能让他快速摸到方向盘,并且看起来……不那么需要放下所有尊严的选择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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