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的灯光白得刺眼,张三和李西咋咋呼呼的讨论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,模糊不清。
闻羽背对着他们,面朝墙壁,指尖却死死掐着掌心那枚温热的祖传铜钱,试图从中汲取一丝真实感。
可额心那一点冰冷的触感,如同烙印般清晰,挥之不去。
那不是幻觉。
闭上眼,那袭血红嫁衣、那张苍白绝美的脸、那双盛满亘古深情与悲伤的眸子,便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“夫君。”
那两个字不是听到的,是首接砸进他灵魂里的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,震得他心胆俱颤。
为什么?
为什么一只强大到足以挥手驱散索命恶鬼的厉鬼,会那样看着他?
会用那种近乎破碎的温柔呼唤他?
会……用那种方式“救”他?
一股没由来的、尖锐的心悸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,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。
那不是恐惧,是一种更深沉的、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惶与……悲伤。
就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中,一些破碎的光影猛地撞入脑海!
不是画面,是一种感觉。
——冰冷刺骨的秋雨,打在单薄的衣衫上,渗入骨髓的寒。
——荒草萋萋的乱葬岗,泥土的气息混着一丝淡淡的腐味。
——一双眼睛!
一双清澈的、带着惊惶与泪意的眼睛,属于一个穿着旧式白衣裙的、模糊的少女身影……她腕间,似乎有一道深色的……痕?
那影子淡得像烟,快得抓不住。
闻羽猛地睁开眼,呼吸急促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……刚才真他妈邪门啊!”
李西的大嗓门穿透那层“水膜”,变得清晰起来,带着后怕的兴奋,“那阵风刮过来,手机电筒首接熄火!
老子汗毛都竖起来了!
感觉像有无数东西擦着身边跑过去!”
“可不是!”
张三接口,声音发虚,“我还好像……听到好多人在哭,又像在笑,妈的,鸡皮疙瘩掉一地!
闻羽,你小子在里边没碰到啥吧?
我们在外头都快吓尿了!”
闻羽喉咙发紧,半晌,才沙哑地挤出一点声音:“……没,就是风大。”
他怎么可能没碰到?
他碰到的,是让外面“百鬼”都为之避退的存在!
室友的话像一把钥匙,猛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另一个尘封的角落。
——“快跑呀!
巡夜的来了!”
一个焦急的、细细的女声,带着点小小的得意,“我让他们摔跤啦!”
——冰冷的破庙,高烧昏沉,唇边却碰到一点温暖的、带着檀香气的……“粥”?
——一片血红的花海,妖异绽放,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中间,声音凄然又倔强:“我不服这命数!”
破碎的片段混乱地冲击着他的神经,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。
那些记忆不属于十九岁的闻羽,它们更古老,更模糊,带着民国旧照片般的昏黄质感,却又……真实得可怕。
他下意识地抬手,再次抚摸额心。
那冰冷的印记似乎微微发热,像一个沉默的坐标,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呼唤。
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熟悉感。
那个女人……那个叫小雨的红衣女鬼……她看的不是他。
她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。
另一个……或许早就死在历史尘埃里的……人。
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就在这时,枕边的手机突然屏幕一亮,自动跳转到了拍照界面。
闻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,手机前置摄像头里,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。
以及,在他肩膀后方,镜头边缘,一抹一闪而逝、极其模糊的……血红衣角。
闻羽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!
他猛地攥紧铜钱,霍然回头——身后,只有白色的墙壁,和室友们吵吵嚷嚷准备洗漱的背影。
什么都没有。
宿舍窗外,月色冰冷,树影摇曳,安静得可怕。
额间的“冰吻”灼灼发烫。
她知道他回来了。
她一首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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