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苏清月,并未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。
林骁上楼后,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,以及隐约从二楼传来的、被水声模糊的动静。
这让她有些心烦意乱。
她试图拿起茶几上的财经杂志,目光却无法在铅字上聚焦。
她从不允许陌生男人,尤其是这样一个身份悬殊的男人,踏入她的私人领域,更遑论使用她的浴室。
今晚的一切,都超出了她一贯的行为准则。
是因为那碗恰到好处的暖汤?
是因为他闯入雨夜时那份不顾一切的专注?
还是因为……那指尖相触时,冰火交织的瞬间战栗?
她说不清。
胃部的疼痛基本平息,但另一种陌生的、燥热的不安,开始在西肢百骸悄悄蔓延。
---楼上,客用浴室。
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,洗去一身的寒意和疲惫。
林骁闭上眼,任由水流划过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脊背,那里有几道淡淡的旧伤疤,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。
他快速冲洗完毕,用柔软的毛巾擦干身体,换上了挂在门后那件质地精良的白色浴袍。
浴袍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气,是金钱豢养出的、毫无攻击性的温柔味道,穿在他身上,竟意外地合身。
他将自己湿透的衣裤塞进烘干机,按下启动键。
机器运作的低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他不能停留太久。
十分钟,这是他给自己的时限。
穿着浴袍,他走下楼梯。
苏清月正端着一杯水,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被暴雨蹂躏的世界。
听到脚步声,她回过头。
一瞬间,她的目光有片刻的凝滞。
洗净了泥污与雨水,眼前的男人仿佛焕然一新。
湿漉的黑发随意擦过,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,减弱了几分他之前的冷硬,多了些许年轻的不羁。
白色的浴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,领口微敞,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,散发着沐浴后干净又原始的气息。
他与这精心设计的奢华环境,依然格格不入,却不再是闯入者的突兀,而像是一笔浓墨重彩,强行涂抹在了淡雅的水墨画上,带着强烈的、不容忽视的存在感。
林骁走到客厅中央,停下脚步。
“苏女士,我的衣服在烘干,可能需要再打扰片刻。”
他语气依旧客气,但穿着浴袍站在这里,本身就让这份客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。
“……嗯。”
苏清月收回目光,抿了一口杯中冰水,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。
“坐吧。”
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。
林骁从善如流地坐下,浴袍下摆因他的动作微微敞开,露出小腿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。
两人一时无话。
窗外的雨声成了主旋律,室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,每一秒都拉得很长。
一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,像是冰与火在看不见的战场上相互试探、拉扯。
苏清月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。
她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,这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夜晚。
她必须掌控局面。
“你……”她试图找一个安全的话题打破沉默,“身手不错。
庄园的围墙不低。”
林骁抬眼看向她,目光平静无波:“以前在工地搬过砖,体力活干得多。”
他撒了谎,语气自然得连自己都快要相信。
苏清月美眸微眯,显然不信。
那种利落与冷静,绝非普通民工能有。
但她没有戳破,每个人都有秘密。
“只是送外卖,委屈你了。”
她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“靠劳动赚钱,不委屈。”
林骁的回答滴水不漏。
对话再次陷入僵局。
就在这时,烘干机结束工作的提示音从楼上传来,清脆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林骁立刻站起身:“好了,我去换衣服。”
他的动作干脆利落,仿佛急于摆脱这身不属于他的装扮,以及这令人不适的暧昧氛围。
苏清月看着他转身上楼的背影,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他离开得如此迅速,像是在逃离什么。
而这种“逃离”,微妙地刺伤了她那习惯于被仰望、被追逐的自尊。
当林骁换回自己那身半旧但干净干燥的工装,重新走下楼梯时,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外卖员。
“苏女士,今晚非常感谢。
我该走了。”
他站在玄关,语气疏离而礼貌。
苏清月己经坐回了沙发,恢复了她惯有的清冷姿态,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神从未发生。
“嗯。”
她淡淡应了一声,没有看他。
林骁不再多言,转身拉开那扇沉重的铜门,毫不犹豫地再次投入门外的疾风骤雨之中。
门,在他身后轻轻合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苏清月走到窗前,看着那个身影骑上电动车,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的深处。
客厅里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那个男人的、带着水汽和浴后清新气息的味道。
她抬起手,看着手背上早己消失无踪的触感,眼神复杂。
潜龙己惊扰。
冰山,亦裂开了一丝微缝。
        
        
        
        
     
    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