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秋,总是来得格外早。
安陵容望着铜镜中那张日渐憔悴的脸,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
曾几何时,这容颜也如春日桃花般娇艳,如今却只剩下一副枯槁的皮囊。
她缓缓拿起案几上的苦杏仁,一颗,两颗,三颗......杏仁的苦涩在口中蔓延,一如她短暂而悲凉的一生。
"皇上,您可还记得,那年荷花初绽,您说臣妾的歌声最是动人?
"她喃喃自语,泪珠滚落,"可这深宫之中,最不缺的就是会唱歌的鸟儿......"视线开始模糊,恍惚间,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江南小城,看到了那个站在绣架前,满心憧憬的少女。
"若有来世......"这是她失去意识前,最后一个念头。
与此同时,1973年的西北农村,烈日炙烤着干涸的土地。
安琳蹲在村东头的小河边,用力搓洗着盆中的衣物。
十九岁的少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,却顾不得擦拭。
她得赶在正午前洗完这些衣服,回家帮母亲准备午饭。
"琳琳,小心点,别太靠河边!
"远处传来同村姑娘的提醒。
安琳抬头笑了笑:"没事,我常在这儿洗——啊!
"话音未落,她脚下一滑,整个人栽进了湍急的河水中。
冰凉的河水瞬间灌入她的口鼻,眼前一片黑暗。
她想呼救,却被水流裹挟着,越来越远......"有人落水了!
快来人啊!
"岸边响起惊慌的喊叫声,但安琳己经听不见了。
她的意识正在消散,最后的念头是:爹,娘,女儿不孝......就在两个灵魂即将消散的瞬间,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,将她们牵引到了一起。
"醒醒!
姑娘,醒醒!
"安陵容感到有人在用力按压她的胸口,紧接着,一股温热的气息渡入她的口中。
她猛地睁开眼,对上一张陌生男子的脸——剑眉星目,肤色黝黑,额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。
"活了!
活了!
柳营长真厉害!
"周围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。
安陵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泥地上,周围围满了穿着怪异的人群。
男人们大多穿着灰蓝色的粗布衣服,女人们的头发竟都剪得短短的,有的甚至还穿着裤子!
这是哪里?
这些是什么人?
她不是服毒自尽了吗?
"姑娘,你感觉怎么样?
"那个被称为"柳营长"的男子关切地问道,声音低沉有力。
安陵容想说话,却剧烈地咳嗽起来,吐出了几口河水。
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湿透,衣衫紧贴在身上,周围人的目光让她羞愤欲死。
"都散开!
别围着了!
"男子脱下自己的外衣,迅速盖在她身上,然后转头对人群喊道:"去个人通知安家,就说他家闺女落水被救上来了,人没事!
"安陵容浑身发抖,不知是冷还是怕。
她努力想理清思绪,却头痛欲裂。
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——安琳?
这是她的名字吗?
这些是......这个身体的记忆?
"琳琳!
我的闺女啊!
"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冲了过来,一把将她搂入怀中。
安陵容僵住了。
这个怀抱如此温暖,妇人身上的皂角味混合着汗水的气息,陌生却又莫名熟悉。
她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:"娘......""哎!
娘在这儿呢!
吓死娘了!
"妇人哭得更厉害了,粗糙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脸和头发,"多亏了柳营长啊,要不是他路过......"安陵容——不,现在她是安琳了——透过妇人的肩膀,看到那个救她的男子正默默地站在一旁,脸上带着些许疲惫,却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军姿。
"安婶,琳琳妹子需要赶紧回家换衣服,别着凉了。
"他说道,声音里透着沉稳的力量。
"对对对,回家,咱们回家。
"妇人扶着她站起来,又转身对男子千恩万谢,"柳营长,您的大恩大德,我们安家没齿难忘!
"男子摇摇头:"举手之劳,应该的。
"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安琳相遇,又迅速移开,耳根却微微泛红。
安琳被母亲搀扶着往家走,一路上,她能感觉到周围村民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。
但此刻,她己无暇顾及这些。
她的脑海中,两个灵魂的记忆正在交织碰撞,前世的宫廷倾轧与今生的农家生活,大清的安陵容与七十年代的安琳......她不知道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又一个残酷的玩笑,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——她重生了,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,以一个农家女的身份。
而那个救她的军人,柳营长......不知为何,当他为她盖上外衣的那一刻,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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