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黏糊劲儿,淅淅沥沥地打在窗外的竹丛上,沙沙声裹着潮湿的风,往开了条缝的窗子里钻。
白祾琂趴在书桌前,指尖悬在练习册的最后一道数学题上,视线却越过摊开的本子,落在了趴在脚边的一团毛茸茸上。
“年糕,”他低低喊了声,声音被窗外的雨声泡得软乎乎的,“你说这题是不是故意为难人?”
被叫做年糕的小狗动了动耳朵,没睁眼。
它是只比熊,毛蓬松得像团刚蒸好的米糕,此刻正把自己蜷在白祾琂的拖鞋边,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板,像是在给雨声打拍子。
白祾琂失笑,收回视线,却也没再看那道题。
他转了转笔,目光落在桌角的台历上——红笔圈着的日期是三天前,旁边歪歪扭扭写了个“回”字。
那是他从韩国回来的日子。
在首尔的练习生宿舍待了快两年,回来时连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都换了招牌。
爸爸妈妈去机场接他,妈妈眼眶红了,却只拍着他的背说“瘦了”,爸爸站在旁边,手里拎着他那个装着满满练习服的行李箱,只闷闷地补了句“回家就好”。
然后就是这只叫年糕的小狗。
“你爸妈忙,怕你一个人在家闷,给你添个伴。”
是奶奶抱着一团毛茸茸送过来的,那会儿年糕才两个多月,怯生生地缩在奶奶怀里,眼睛黑溜溜的,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小心翼翼。
现在倒好,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小霸王。
白祾琂放下笔,弯腰戳了戳年糕的胖肚子。
小家伙终于舍得睁开眼,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他,然后伸出舌头,在他手背上舔了一下,黏糊糊的,带着点温热的湿意。
“饿了?”
他猜着,起身往厨房走。
狗粮放在餐边柜最下面一层,是妈妈特意选的幼犬粮,说是对肠胃好。
他刚舀出一小碗,身后就传来“哒哒”的爪子声,年糕颠颠地跟过来,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小菊花。
“慢点儿,别摔了。”
白祾琂把碗放在地上,看着年糕埋着头“咔嚓咔嚓”地吃,心里软得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。
在韩国的时候,练习室的镜子总是亮得晃眼,凌晨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,累到瘫在地上时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那时候他偶尔会想,家里的竹丛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,雨一淋就绿得透亮?
爸爸妈妈是不是还总忙得忘了吃晚饭?
现在回来了,竹丛还在,爸爸妈妈确实还是忙——爸爸值完夜班刚睡下,妈妈被学校叫去加班,偌大的房子里,只有他和年糕。
但好像又不一样了。
至少现在有个小毛球会追着他的影子跑,会在他练舞累的时候,用脑袋蹭他的膝盖。
“砰——”一声闷响从玄关传来,打断了白祾琂的思绪。
他刚首起身,就看见年糕叼着一只拖鞋,从客厅跑了过来,拖鞋上还沾着片湿漉漉的落叶——显然是刚才趁他不注意,溜到门口扒拉门垫了。
“年糕!”
白祾琂无奈地追上去,“说了多少次不能叼拖鞋!”
小狗像是听懂了,却跑得更欢,毛茸茸的身子在地板上滑出个小弧度,把拖鞋往沙发底下塞。
白祾琂弯腰去够,手指刚碰到拖鞋边,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
他首起身摸出手机,屏幕上跳着“李老师”三个字——是那天在商场拦住他的星探,说自己是时代峰峻的工作人员。
那天李老师递名片时,眼睛亮得很,说:“我看你身形和神态都好,有没有兴趣来试试?
我们这边正好缺你这种有海外练习经验的。”
他当时没立刻答应,只说要回家问问爸妈。
妈妈倒是没反对,只说“别耽误学业”,爸爸沉默了会儿,说“你自己想清楚就行”。
白祾琂按了接听键,年糕趁机把拖鞋彻底塞进了沙发底,然后摇着尾巴跑回他脚边,仰头看他。
“喂,李老师。”
“祾琂是吧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爽朗,带着笑意,“考虑得怎么样啦?
要是方便,明天来公司看看?
正好有批练习生在上课,你也能感受下氛围。”
窗外的雨还在下,竹叶子被打得轻轻摇晃。
白祾琂低头,对上年糕湿漉漉的眼睛,那小毛球像是知道他在想事情,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。
他想起在韩国练到凌晨的舞蹈室,想起镜子里自己汗湿的样子,也想起刚才看着年糕吃饭时,心里那点踏实的暖意。
“好啊,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,“明天几点?
我过去。”
挂了电话,白祾琂站在原地没动。
雨丝斜斜地飘进来,落在他手背上,凉丝丝的。
年糕仰头“汪”了一声,像是在问他怎么了。
“没什么,”他笑了笑,弯腰把小狗抱了起来。
年糕不重,软乎乎地窝在他怀里,尾巴在他胳膊上扫来扫去,“明天带你去楼下遛弯,说不定雨就停了。”
怀里的小狗哼唧了两声,像是应下了。
白祾琂抱着年糕走到窗边,推开了那扇半开的窗。
雨气混着竹子的清香涌进来,扑面而来。
远处的楼群隐在雨雾里,模糊成一片温柔的轮廓。
他不知道明天去公司会遇到什么,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通。
但怀里有温热的小毛球,窗外有熟悉的竹雨声,身后是亮着灯的家。
好像……也没什么好怕的。
“走啦,”他拍了拍年糕的背,转身往客厅走,“再不理那道数学题,我妈回来该念叨了。”
怀里的小狗舔了舔他的下巴,软乎乎的一团,像是把夏末的雨意和说不清的期待,都轻轻揉进了这个安静的傍晚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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