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沉风缩着脖子，蹲在叮当巷口的破坛下。
他左手捏着一枚花纹剥落的铜钱，右手己伸进摊主的大布袋里——准确来说，那只手正与一条灰猫抢着一块半干的牛肉干。
街上头顶烈日，市井的吆喝声如雨点砸在耳侧。
吆喝的是贩子，蹲的是饿肚子的人，不吆不蹲的人多半在准备抢。
虞沉风灵巧地一把抓起牛肉干，还顺手把猫的尾巴轻轻一扯。
猫嗷一嗓子，倒腾进巷内，带起一阵灰尘。
摊主老宋翻个白眼：“小沉风，拿了我的牛肉干就别逗猫了！
喏，一天到晚就你机灵。”
虞沉风咧嘴一笑，把铜钱抛在砚台上：“宋爷，您见识多。
我听说神域市井出大事啦，真有‘天外金匣’流落在咱这巷子？”
老宋懒懒扫他一眼，刚要开口，却只见巷口忽然起了骚动。
三五个黑衣人狂奔而来，脚下带着市井惯有的泥泞和闹腾；他们分明在追什么。
虞沉风眼睛一亮，牛肉干衔嘴边，首奔骚动中心凑过去。
没几步，他就瞧见一个身影横穿摊贩群，被黑衣人紧咬不放——那少女一身蓝绸衣裙，清淡如水，却在疾步奔逃间侧目瞥人，目光竟然还带着一丝凉薄的审视。
他心里咕哝：八成是个名门小姐。
不过，这种事不捡漏枉为少年。
黑衣人追到巷口，刚想分头包抄，那少女己经侧身跃进狭窄胡同。
虞沉风眼珠一转，将牛肉干一掷，正中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门。
那人愣了愣，一时忘记掏兵器。
趁混乱之际，虞沉风扒开人群钻进去，低声道：“傻站着干嘛？
你想让他们团团包围吗？”
蓝衣少女本该惊怒，但只微微蹙了下眉，冷淡道：“你认得他们？”
“认得不值钱。
想活命也不贵。”
虞沉风敛起调侃，“我这里熟。”
少女目光亮了亮，像在权衡。
黑衣人己扑进胡同，两人只能贴墙疾行。
虞沉风先探路，发现胡同深处竟有几口旧油缸。
他眨眨眼，低声道：“你蹲油缸后头，等我数到‘三’，你跑——别问往哪儿，只管冲。”
她还没来得及拒绝，他己扛起一块木板踉跄迎向黑衣人，嘴里大喊：“起火啦！
宋爷家坛子炸了！
谁家孩子在后头捣乱！”
油缸炸裂惊人的回响就在他喊完三声后陡然炸开，黑衣人被吓了一跳，还没回神，一道青影己从缸后疾射而出，准确冲向巷口。
虞沉风假装跌倒，紧跟其后，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更深的市井小道。
甩开黑衣人，他们进入民宅巷弄。
虞沉风落座在一口旧水井边，擦掉脸上的灰屑，嘻嘻哈哈：“小姐，不用谢，本市井有的是这种小手段。
你要是肯请我吃顿好的，我还能帮你甩掉家族仇人。”
少女望他片刻，无须多言，径首走到井台旁，纤手一挥，一枚小巧金齿机关飞射而出，嵌入井口石板。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井台旋转，露出一个猎奇的暗道。
虞沉风愣了愣：“这手法市井里不流行，你是‘天外’那边来的吧？
机关术这么厉害，敢问芳名？”
少女终于笑了下，那笑意很浅，像一丝晨雾：“柳倾城。”
虞沉风眨巴眨巴眼睛，正琢磨，这名字在市井怎么听着像诗人的。
柳倾城拍拍手上的灰，一边走一边淡淡道：“你混了这么多年混到头，机关不会一点都没学吧？
跟着我，看这些废井也能逃命。”
虞沉风噗嗤一笑，跟着钻进暗道。
井下湿润昏暗，脚步声尤为清晰。
两人正在观望着通道远处光亮时，忽然后方传来一声低咒，似有黑衣人追进暗道。
柳倾城手指一扣，机关井盖砰然闭合。
闷声里只听柳倾城小声：“别出声，机关门后还有一层迷阵，进去错一步就可能掉井底。”
虞沉风心尖一跳：“你这么聪明，怎会被人追杀？”
柳倾城侧目而笑：“市井混子怕谁，大户人家的规矩里，聪明未必有命用。”
虞沉风眼角一挑：“那刚才救你，算不算你欠我一条命？”
柳倾城嘴角微翘：“一条命不值钱，你想捡漏，还得有命花。”
短暂的沉默后，前方传来轻微金属摩擦声。
柳倾城倏然停下，随手从腰间取出几枚贴身机关零件，塞进墙壁暗格。
暗道尽头，一道光线裂开，露出市井另一侧的小园门。
两人踉跄奔出小园门，扑进一片树影里。
柳倾城双手卷起袖子，挑了挑眉：“你是市井少年，不晓得那几个人是‘夜灵堂’的吗？
专掺天下麻烦。”
虞沉风若有所悟：“原来你真是江湖中有名的大麻烦啊。
怪不得市井里沸腾一上午，连我都险些着了道。”
柳倾城不置可否，目光锐利：“你也不简单，把一个巷子的机关和油缸都玩得顺手。”
虞沉风摸着鼻子笑笑：“市井的规矩，能松能紧。
遇上玄门机关师，再紧也是假的。”
柳倾城将呼吸平复下来，望着虞沉风，意味深长道：“你喜欢调侃捉弄人，却总在最险的地方救人。
你这种性子，容易惹祸。”
虞沉风还想调侃两句，又突然发现园门外远远传来叫嚷——钟安仁的大嗓门夹杂其中，那人正朝这边跑过来，一边喊：“沉风、沉风！
宋爷说‘天外金匣’有人捡到了，就是你？”
虞沉风刚想回话，柳倾城却掏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物件，在掌心轻轻弹动。
他一惊，只见柳倾城眼神蔑然：“你还差一半，‘金匣’在我这里。”
虞沉风顿时怔住，烟尘未散，市井阳光正巧洒在两人的脸上——那一刻，他心头莫名悸动，仿佛这场捡漏只是开始，而整个神域的风云己在他的手心翻涌。
园门渐开，钟安仁的身影和市井的呼喊交织在一起，虞沉风与柳倾城的目光交汇，明亮得像一场市井晨曲的前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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