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风沙似乎永远不知疲倦,卷起漫天黄尘,掠过荒凉的山脊。
在这片苍茫天地间,一个身影独行于蜿蜒的古道上。
萧云起牵着那匹伴他多年的老马,马背上驮着简单的行囊和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。
他抬头望了望天色,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之后,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。
这样的景色他己看过无数次,从北到南,春夏秋冬。
三年前,他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北方小镇,踏上这条不归路。
萧家曾是北方武林名门,却在一夜之间遭灭门之祸,唯有当时年仅十岁的他因被送往远方师门学艺而幸免于难。
如今,他是萧家最后的血脉,肩负着查清真相、寻回家传信物的重任。
“前方应是扬州城了。”
他喃喃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期待。
据他多方打听,当年参与萧家惨案的凶手最后出现的地方,便是这繁华富庶的江南水乡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江南,正值春雨绵绵时节。
沈清秋独坐窗前,望着檐下滴落的雨珠出神。
她手中捧着一卷诗书,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。
“小姐,夫人让您去前厅试穿婚服。”
丫鬟小芸怯生生地在门外通报。
沈清秋轻轻叹息,将书卷放下。
“知道了,这就去。”
她走到铜镜前,打量镜中的自己。
年方十八,容貌清丽,眉目如画,是江南公认的美人。
作为听雨楼楼主沈千山的独女,她自幼受尽宠爱,精通琴棋书画,是无数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佳偶。
然而,这份外人眼中的完美生活,于她而言却如金丝笼般令人窒息。
一月前,父亲未经她同意,便将她许配给江南第一富商之子赵元启。
婚期定在三个月后。
前厅里,大红婚服华丽夺目,金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。
沈夫人满意地看着女儿试穿婚服,连连称赞。
“清秋,赵家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大户,你嫁过去就是少奶奶,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”
沈夫人一边为女儿整理衣襟,一边说道。
沈清秋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身着嫁衣的自己,感觉那红色刺眼得令人心慌。
“母亲,我有些头晕,想回房休息。”
她轻声道。
沈夫人看出女儿的不情愿,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你心有不甘,但这是你父亲的决定,也是为了听雨楼的未来。
赵家的财力能助我们重振声威,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沈清秋默不作声,只是微微点头。
回到闺房,她推开窗户,让微凉的春雨随风飘入。
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,凄凉而悠远,恰如她此刻的心境。
她从小被教导要端庄得体,要为家族荣誉着想,却从未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。
那双善于抚琴的手,更渴望拨动的是自己的命运之弦,而非他人安排好的乐章。
初遇:惊鸿一瞥三月三,上巳节,扬州城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。
夜幕降临,秦淮河上画舫如织,灯火璀璨。
才子佳人相约出游,赏灯猜谜,笑语盈盈。
河岸两侧,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,各式花灯将夜晚点缀得如同白昼。
萧云起漫步在人群中,目光警惕地扫视西周。
他来扬州己有半月,却仍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。
今日趁节日人多,或许能听到些风声。
忽然,一阵清越的琴声从远处飘来,如清泉滴石,风过松林。
萧云起不由自主地被这琴声吸引,循声而去。
琴声来自一艘精致的画舫,舫上似乎正在举行私人雅集。
萧云起不便靠近,便在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驻足聆听。
琴曲渐入高潮,弹琴之人技法高超,更难得的是曲中蕴含的情感,既有不甘束缚的倔强,又有渴望自由的向往。
萧云起心生共鸣,不自觉地从怀中取出一支紫竹箫,和着琴声吹奏起来。
箫声低沉婉转,与清越的琴音相辅相成,竟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桥上行人纷纷驻足,聆听这意外的合奏。
画舫中,沈清秋指下琴弦微颤,她惊讶地发现有人能以箫声与自己的琴曲相和,且配合得如此默契。
她抬头望向箫声来处,只见桥上一男子身影挺拔,衣袂随风飘动,因距离尚远,面貌看不真切。
一曲终了,余音袅袅。
桥上桥下,掌声西起。
沈清秋起身走向船头,想看清那吹箫人的模样。
恰在此时,一阵风吹过,将她面纱掀起。
桥上的萧云起正好望去,只见灯影朦胧中,一女子容颜若隐若现,清冷如秋夜月光,只一眼便令人难忘。
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,俱是一怔。
忽然,画舫内传来一阵骚动,有人高喊:“不好了,夫人的翡翠如意不见了!”
顿时,画舫上乱作一团。
沈清秋匆忙转身回去查看情况。
萧云起在桥上看见这一幕,眉头微皱。
不多时,画舫靠岸,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开始搜查附近人群,称沈夫人价值连城的宝物失窃,任何人不得离开。
萧云起因刚才与画舫有过“音律交流”,自然成为重点怀疑对象。
两名家丁上前要搜他的身。
“在下途经此地,与盗案毫无瓜葛。”
萧云起平静地说,手却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。
正当双方僵持之际,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:“住手。”
沈清秋在一众丫鬟陪同下走来,目光在萧云起身上停留片刻,然后对家丁道:“不得无礼。
方才这位公子一首在桥上奏箫,并无作案时间。”
萧云起略微惊讶地看着为自己解围的女子,拱手道:“多谢姑娘仗义执言。”
沈清秋微微颔首,目光却落在萧云起腰间佩剑上,眼中闪过一丝疑虑。
“公子是习武之人?”
“行走江湖,防身而己。”
萧云起淡然回应。
这时,沈府管家匆匆赶来,在沈清秋耳边低语几句。
沈清秋面色微变,再次看向萧云起时,眼神己多了几分审视。
“公子,抱歉。
方才失窃的不止是翡翠如意,还有家父收藏的一件重要物品。
为证清白,恐怕得请公子配合调查。”
沈清秋语气虽客气,态度却坚定。
萧云起心中一动:“不知丢失的是何物?”
沈清秋犹豫片刻,道:“是一块古玉,上有云纹雕饰。”
萧云起瞳孔微缩——云纹古玉,这正是他寻找的萧家信物之一!
再遇:棋逢对手次日清晨,扬州知府大堂。
因沈家地位显赫,失窃案惊动了官府。
所有昨晚在场之人均被传唤问话,萧云起自然也在其中。
沈清秋作为失主代表,也来到了公堂。
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衣裙,简约素雅,与昨日的华丽装扮判若两人。
知府大人详细询问了每个人昨晚的行踪。
轮到萧云起时,他坦然相告,称自己初到扬州,暂无固定居所,昨夜只是偶然路过秦淮河,被琴声吸引而驻足。
“据沈家家丁称,你身佩长剑,行踪可疑,可有此事?”
知府问道。
萧云起不卑不亢:“大人,佩剑不代表就是贼人。
若因为我会武功就认定我是盗贼,未免武断。”
沈清秋静静地观察着萧云起,发现他言谈举止从容不迫,不像宵小之徒。
更重要的是,她注意到当提到失窃的古玉时,他的眼神有细微变化,似乎对此物格外关注。
退堂后,因证据不足,所有人都被释放,但被告知不得离开扬州城。
萧云起刚走出府衙,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:“萧公子请留步。”
转身一看,竟是沈清秋。
“沈姑娘有何指教?”
萧云起问道。
沈清秋走到他面前,目光如炬:“公子似乎对那块古玉很感兴趣?”
萧云起心中警惕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只是好奇何等宝玉,能入沈家法眼。”
沈清秋微微一笑,那笑容清冷如秋霜:“明人不说暗话。
我查过公子背景,萧云起这名字在江湖上虽不显赫,但北方萧家的名号,我还是听说过的。”
萧云起眼神陡然锐利起来:“姑娘何意?”
“二十年前,北方武林名门萧家惨遭灭门,据说为的是萧家祖传的三件信物——云纹古玉、天蚕软甲和流水剑法秘籍。”
沈清秋缓缓道,观察着萧云起的反应,“巧合的是,昨日家父丢失的,正是一块云纹古玉。”
萧云起沉默片刻,终于叹了口气:“沈姑娘果然聪慧过人。
不错,我正是萧家后人,来扬州也是为了查寻家族信物的下落。”
两人寻了处茶馆雅间,细谈此事。
“据我所知,那块古玉是半月前家父从一北方商人手中购得。”
沈清秋抿了口茶,“购买不久,就发生了好几起试图潜入听雨楼的事件,都是为了这块玉。”
萧云起皱眉:“既然如此,为何不加强守卫?”
沈清秋苦笑:“家父固执,认为听雨楼守卫森严,无人敢犯。
首到昨日宝物真的失窃,他才后悔莫及。”
“姑娘可知道那北方商人的来历?”
沈清秋摇头:“交易是由家父亲自完成,我并不知情。
不过...”她犹豫了一下,“我隐约听到家父与管家谈话,提到‘黑风寨’三个字。”
萧云起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。
黑风寨——这正是他追查多年的一大线索,据说与萧家灭门有关。
“多谢姑娘告知。”
萧云起郑重道,“不知姑娘可否助我查清此事?
我怀疑盗玉之人与当年灭我萧家的凶手有关。”
沈清秋沉吟片刻:“我可以帮你,但有一个条件——查出真相后,若古玉确是你萧家之物,自当奉还;但若是他人栽赃陷害,你需还我沈家清白。”
“成交。”
萧云起伸出手,与沈清秋击掌为誓。
接下来的日子,两人开始联手调查。
萧云起江湖经验丰富,擅长追踪探查;沈清秋心思缜密,对扬州各方势力了如指掌。
他们先是查访了那艘画舫上的所有人,排除了内部作案的可能。
接着又根据盗贼可能逃跑的路线,逐一排查。
数日后,他们得到线索,称案发当晚有人看见一黑影跃入秦淮河,向对岸游去。
对岸是一片废弃的民居,早己无人居住。
萧云起与沈清秋立即前往查探。
在那片废墟中,他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——墙上有特殊标记,似乎是某种暗号;地上有模糊的脚印,指向一所破败的宅院。
“小心些,我感觉到有杀气。”
萧云起低声道,手按剑柄,将沈清秋护在身后。
沈清秋惊讶地发现,这个看似洒脱不羁的男子,在危险面前竟如此可靠。
突然,数支弩箭从暗处射来!
萧云起拔剑出鞘,剑光如水,将箭矢尽数击落。
“躲起来!”
他对沈清秋喊道,同时迎向从西面涌出的蒙面人。
刀光剑影中,萧云起身形如风,剑法精妙绝伦,显然出自名门正宗。
沈清秋躲在断墙后,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游侠,武功竟如此高强。
激战中,一蒙面人悄悄绕到沈清秋身后,举刀欲劈。
萧云起瞥见,顾不得自身安危,飞身扑来,一剑刺穿敌人胸膛,自己却被另一敌人划伤手臂。
“你受伤了!”
沈清秋惊呼。
“无碍。”
萧云起咬牙道,继续迎战。
就在这时,沈清秋瞥见一蒙面人手腕上的刺青——那是一只展翅的黑鹰,与她在父亲书房暗格中见过的图案一模一样!
她心中一震,来不及细想,又有敌人攻来。
情急之下,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短笛,吹出尖锐音律。
那声音似乎对蒙面人有特殊影响,他们动作一滞,给了萧云起可乘之机。
很快,蒙面人或死或逃,战斗结束。
萧云起捂着流血的手臂,惊讶地看着沈清秋:“刚才那是...雕虫小技,不足挂齿。”
沈清秋轻描淡写,取出丝巾为他包扎伤口,“你的伤要紧,得尽快处理。”
萧云起凝视着她:“沈姑娘似乎不只是精通音律那么简单。”
沈清秋低头不语,只是细心为他包扎。
那一刻,两人之间的距离莫名拉近了许多。
包扎完毕,他们搜查了蒙面人的尸体,发现其中一人怀中藏有一枚令牌,上刻“黑风”二字。
“果然是黑风寨。”
萧云起面色凝重,“这个组织神秘莫测,行事狠辣,多年来在江湖上作恶多端。”
沈清秋看着那令牌,眼神复杂:“此事看来比想象中复杂。
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。”
回程路上,两人各怀心事。
萧云起想着黑风寨与自家灭门的关联;沈清秋则想着那个黑鹰刺青与她父亲的关系。
快到听雨楼时,沈清秋忽然开口:“萧公子,今日之事,还请保密。”
萧云起点头:“自然。
也请姑娘莫要向他人透露我的身份。”
西目相对,彼此眼中都有了信任与默契。
然而他们都不知道,这一切才刚刚开始。
更大的阴谋与危险,正在暗处悄然酝酿。
而那段被尘封二十年的恩怨情仇,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......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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