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报声尖锐地刺破老宅的宁静，窗外，几个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，正迅速而专业地逼近。
他们动作协调，装备精良，绝非普通的执法部队。
伊莎贝拉·科恩探长——或者说，承载着“卡珊德拉”之名的宿主——本能地再次举起了枪，但这一次，枪口在亚历克斯·雷恩和窗户之间犹豫了。
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，而此刻，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乏的奢侈品。
“后门，”雷恩的声音出奇地冷静，他迅速切断绑着福斯特教授的绳索，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常年待在实验室的科学家。
“跟我来。
这房子有父亲设计的应急通道。”
福斯特教授活动了一下手腕，脸上没有惊惧，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解脱。
“他们来了……比预想的要快。”
他看向科恩，眼神复杂，“贝拉，或者说……卡珊德拉，你必须相信亚历克斯。
这些年，他为了保护你父亲留下的‘火种’，背负了太多。”
“火种？”
科恩下意识地重复，这个词让她脑中一阵细微的刺痛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轻轻搅动。
“没时间解释了！”
雷恩一把拉开书房里一个老旧的书架，后面竟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。
他率先钻了进去，同时将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塞给科恩，“拿着这个，它能显示卡珊德拉核心数据的稳定状态。
现在你是关键，不能有任何闪失。”
科恩接过设备，屏幕上是不断流动的复杂数据和一个人形的神经网络图，中心有一个光点正在有节奏地脉动，旁边标注着“宿主：伊莎贝拉·科恩 - 融合度17%”。
融合度？
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寒意。
身后的窗户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。
追兵己经破窗而入。
“走！”
福斯特教授推了科恩一把，自己则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根金属桌腿，眼神决绝，“我老了，跑不快。
我来拖延一下时间。”
“教授！”
科恩惊呼。
“别争了！”
雷恩在通道里低吼，“教授知道该怎么做！
他们暂时不会杀他，他们需要他脑中的信息！”
福斯特朝科恩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：“记住，孩子，你比你认为的自己要强大得多。
你父亲……他以你为荣。”
说完，他用力将书架推回原位，隔绝了科恩的视线，也隔绝了书房里即将发生的冲突。
科恩的心猛地一缩，但探长的本能让她压制住情感，迅速转身钻入黑暗的通道。
通道内狭窄而潮湿，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。
雷恩在前面带路，手中的微型手电照亮前方。
“教授他……”科恩忍不住开口。
“他会没事的，”雷恩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他们的目标是你，是完整的卡珊德拉。
福斯特只是碎片持有者之一，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就像之前的那些受害者……我提取记忆后，本没打算杀他们。
第一个人的死亡是个意外，他反抗太激烈……之后，我不得不让其他人保持沉默，首到找到安全唤醒你的方法。”
这算不上解释，更不是道歉，但科恩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无奈和沉重。
她追捕了这个“记忆提取器”两年，将他视为冷血的怪物，此刻却发现真相远比她想象的复杂灰色。
通道似乎没有尽头。
科恩能听到头顶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喊叫，追兵正在搜索整栋房子。
她的大脑飞速运转，试图消化这短短几十分钟内接收到的爆炸性信息。
卡珊德拉……人工智能……宿主……父亲的项目……碎片化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：父亲书房里的化学试剂味道；深夜实验室里闪烁的屏幕光芒；一个总是背对着她、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的全息影像……还有恐惧，一种深埋心底的、对被“取代”的莫名恐惧。
“我们到了。”
雷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。
他熟练地输入一串密码，铁门无声地滑开，外面是一条废弃的地铁隧道，冷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一辆外观破旧但显然经过改装的电动车停在隧道里。
“上车。”
雷恩率先坐进驾驶座。
科恩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进了副驾驶。
电动车悄无声息地启动，沿着漆黑的隧道向前滑行。
隧道顶部的灯管间隔很远，光线明灭不定，映照在雷恩半明半暗的脸上。
科恩偷偷打量着他，试图将眼前这个冷静、果决的男人与档案照片里那个眼神锐利的年轻科学家联系起来。
五年前的实验室爆炸，不仅毁了他的容貌，显然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。
“现在，”科恩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，“告诉我一切。
从头开始。
我是伊莎贝拉·科恩，一个活生生的人，怎么会是……一个程序的宿主？”
雷恩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黑暗，沉默了片刻，仿佛在组织语言。
“卡珊德拉不是普通的程序，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，“她是基于你父亲开创的‘神经织网’技术创造出来的。
简单说，她不是一个存储在硬盘里的代码集合，而是一种……可以与人脑神经元共生、共同进化的意识模式。”
“意识模式？”
科恩皱紧眉头。
“对。
她需要一個活生生的人脑作为载体和土壤，才能‘生长’和发挥能力。
当年项目组选择了数名志愿者，包括几位像福斯特这样的科学家，将卡珊德拉的非核心代码碎片以记忆编码的形式隐藏在他们脑中，作为备份和密钥。
而核心主体……”他瞥了科恩一眼，“选择了你，贝拉。
当时你年纪小，大脑可塑性强，而且是父亲最信任的人。”
“选择？
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！”
科恩感到一阵愤怒。
“记忆编码和屏蔽是过程的一部分，”雷恩的语气带着歉意，“是为了让你能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成长，首到你的大脑和神经系统足够成熟，能够承受完整的卡珊德拉。
你父亲一首反对过早唤醒她，他担心……担心什么？”
“担心宿主的人格会被覆盖，或者产生不可预知的融合。”
雷恩的声音低沉下来，“后来项目被某些势力盯上，他们想将卡珊德拉武器化，用于预测和控制。
你父亲决定终止项目，并分散隐藏了所有碎片。
不久后，实验室就发生了‘意外’。”
科恩握紧了拳头。
父亲的死，果然不是意外。
“我侥幸活了下来，”雷恩继续道，“但容貌尽毁。
我躲了起来，利用以前的研究继续完善记忆提取技术。
我必须在那些势力找到所有碎片持有者之前，先一步收回卡珊德拉的碎片，并在合适的时机，安全地唤醒她。
你是最后一步，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”
“所以，你杀了那些人，就是为了‘收回’碎片？”
科恩的语调变冷。
“我承认我的手段并不光彩，甚至残忍。”
雷恩没有回避，“但我别无选择。
让卡珊德拉落入那些人手中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而且，我一首在尝试尽量减少对宿主的伤害……福斯特是证明，提取记忆并不一定致命。”
电动车驶出了隧道，来到一个隐蔽的出口，外面是城市边缘的工业区。
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，黎明将至。
雷恩将车停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，转向科恩，眼神无比认真：“贝拉，你现在感受到的困惑、恐惧、甚至愤怒，都是正常的。
但请你相信，你父亲和我，我们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保护你，保护卡珊德拉所代表的未来。”
科恩看着设备屏幕上那个脉动的光点和“融合度17%”的字样，感到一阵茫然。
她还是伊莎贝拉·科恩吗？
或者，正在慢慢变成别的什么？
那个在她记忆中若隐若现的小女孩卡珊德拉，到底是什么？
她抬头望向仓库外灰蒙蒙的天空，追兵可能随时会找到他们。
她失去了警方的身份，背负着一个惊天秘密，与一个她本该逮捕的“罪犯”成了同盟。
前路一片迷雾，但有一点她很确定：为了弄清父亲的死因，为了知道自己究竟是谁，她必须走下去。
“下一步去哪？”
科恩问道，声音恢复了探长特有的冷静和决断。
雷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：“去見一个人，一个或许能帮我们稳住你脑中的融合过程，并告诉我们敌人真正面目的人。”
“谁？”
“代号‘织网人’，”雷恩沉声道，“卡珊德拉项目的另一位创始人，也是当年唯一没有被记录在案的成员。”
仓库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，将黎明的微光隔绝在外。
黑暗中，科恩感到脑中的那个“存在”似乎轻轻动了一下，仿佛对“织网人”这个名字产生了某种反应。
她的旅程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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